而開心笑了起來，馬富貴卻滿臉沉重，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馬富貴到深圳之前，把總部與深圳南方大業公司籤的合同看了兩遍。他對數字天生敏感，所有材料的價格過目便熟記於心。沒有來到深圳南方大業公司之前，馬富貴想，任何一家公司生產的產品，都是要追求利潤的。或20％、或40％、或60％。總之，在激烈競爭的市場經濟條件下，只要有利潤，各家公司就會爭相去做。像中國改革開放初期，有一部分人只要選準了專案，膽大心細經營得當，就可實現暴利。甚至一年之間暴富，更神的一個月就成了大富翁。但這種暴利情況，在近三十年市場經濟的磨合中，尤其是近年來，機率已經微乎其微。然而，馬富貴在檢查深圳南方大業公司時，竟然發現了這種情況：國興銀行的標識、燈箱和裝潢材料，不是什麼高科技的產品。公司以簡單的廠房，簡陋的裝置，粗放的生產模式，加上國產的材料，就製造出所謂高科技產品賣給國興銀行，營銷利潤高得驚人，然而工人們的工資卻低得可憐。
馬富貴是工牧結合的家庭出身，母親是牧民，父親是工人，他經常聽年邁的父親講述舊社會資本家壓榨工人的事情。林少彬的豪華奢侈與工人們的辛勞清貧，讓馬富貴難以接受在中國版圖上發生的這一“怪異”現象。深圳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小平同志曾在這裡“劃過一個圈”，有其特殊的政策。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麼，允許一部分人首先富裕起來。可在馬富貴的腦子裡，平均主義的思想根深蒂固，共同富裕是他的夢想。發生在馬富貴面前的這一切，讓他無論如何難以想通。他認為對林少彬這樣鑽政策的空子、挖國有企業的牆角、肥“自家田園”的做法，應該進行抵禦和清查。
馬富貴對總部與深圳南方大業公司簽訂的合同產生了疑惑和不滿。他所在的內蒙古自治區分行，全體職工辛辛苦苦、勤儉奮鬥一年，只能獲得兩千萬元的利潤，而深圳南方大業公司每年輕而易舉地就從總部拿走至少二十個億的利潤，這樣的合同不知是怎麼簽訂的！難道總部的人對物價那麼不瞭解？對市場那麼陌生？總部可是人才薈萃的地方啊！
第三章 查賬（5）
馬富貴越往下查，越感到胸悶憋氣，心裡彷彿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急得兩個眼珠子充了血似的往外突，他的眼睛閃爍著火光。儘管天氣不是太熱，他那張粗糙的黧黑色的臉卻變成了紫銅色，兩條蚯蚓般的血管在他兩邊的太陽穴位置上跳動不停。大粒汗珠從額上的皺紋間淌到雙腮，又順著雙腮淌到下頜上，宛如清水流過岩石一樣。大家無論怎麼逗樂，他的臉上始終擠不出笑容。在檢查深圳南方大業公司的進材與出料的賬本時，馬富貴與財務主管、副總經理劉青萍撕破了臉。
外號“小金魚”的劉青萍拿出賬本，馬富貴簡單翻了翻說是假賬，他讓小金魚拿出實賬。小金魚急了，眼睛瞪得溜圓，她拍著賬本說：“馬會計，你搞錯了吧？，本公司的賬都經過我的手，怎麼能說是假賬呢？”
“你要知道，我是先幹了十年商業會計，又幹了十幾年銀行會計，賬本是真是假我能不清楚嗎？”
馬富貴也急了，他對小金魚的態度與在酒席桌上判若兩人，兩個人開始各講各的道理，針鋒相對僵持不下。馬富貴毫不客氣地從庫存情況講到倉庫的存取單，又講到總賬的失誤。他拿出一個小本子，準確地講到各種資料以及與總賬的差額數，講得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魯青與王主任把目光集中到林少彬的臉上，林少彬惱怒尷尬又無言以對。畢竟馬富貴所言是事實，證據充分又分析透徹。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金魚的會計賬能欺瞞稅務部門、工商部門，卻欺瞞不了國興銀行的馬富貴！
就正常情況而言，企業和銀行在賬目上是不應玩“貓膩”的，因為雙方是統一體，企業需要銀行的資金支援，而銀行需要企業提供資金的流通情況，提供絕對可靠的利潤狀況，否則，就會是銀行的陷井，使大批的呆賬壞賬層出不窮。深圳南方大業公司與國興銀行的關係不同於一般的銀企關係，深圳南方大業公司必須要對國興銀行保守住在製作銷售和產生利潤方面的秘密，因而他們針對國興銀行在生產和利潤方面就造出了一套假賬。
林少彬吞下一口氣，蹺起二郎腿，和藹地對小金魚說：“馬會計是自家人，對他要實事求是，不要拿出應付工商稅務的那套辦法。把另一個賬本拿出來讓馬會計審查！”
小金魚站在那裡，嘬起櫻紅的有些發紫的嘴唇，羞愧地剜了馬富貴一眼，這“一眼”魯青看得非常真切。小金魚是林少彬的心腹，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