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道:“國家全靠你了,今天這種情況,就是有一百個王直也處理不了啊!”(國家正賴公矣,今日雖百王直何能為)
王振的罪行徹底得到了清算,他的家產被查收,而他的家人也被殺得一乾二淨,其中還是王山先生最慘,他被割了上千刀才死,這是因為大臣們提議,雖然王振已經死了,但還需要找個人來替代他受刑,方可有個交待(夠狠)。
於是,從千里之外投奔王振的王山便替他的好親戚受了此刑,七年富貴換了個凌遲,真是虧本買賣。
說實話,從法理學的角度上來講,王山、馬順等人並沒有明顯的罪行,被活活打死似乎沒有理由,如果從程式上來說,大臣們的行為應該屬於故意傷害致死,絕對算不上是正當防衛。
但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些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正是因為他們,朝綱才會如此不振,國家才會如此混亂,數十萬士兵才會送命,所以在我看來,當他們出於義憤,打死這些王振同黨的時候,他們已經實現了正義。
因為真正的正義,就存在於人們的心中。
最後一個麻煩
軍隊開到了,糧食充足了,王振的餘黨也徹底清除了,在於謙的努力下,很多棘手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但他還有最後一個麻煩,這也是最大的一個麻煩:
皇帝還在人家手裡呢
很明顯,也先把朱祁鎮當成了一張信用卡,把大明帝國當成了提款機,只要人還在他手裡,他就會不斷地刷這張無限額的金卡,直到把銀行刷倒閉為止。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想一個解決的方法。
于謙清楚地認識到,朱祁鎮之所以會成為也先手中的王牌,不是因為他是朱祁鎮,而是因為他是皇帝。
朱祁鎮就是論斤賣也賣不到幾個錢,但皇帝的這個名分卻重如泰山。
其實解決方法很簡單——再立一個皇帝。
因為皇帝不是你朱祁鎮的,而是大明帝國的,這個名分可以給你,也可以給別人。
換句話說,朱祁鎮是不是皇帝,不是朱祁鎮說了算,也不是你也先說了算,而是我們說了算。我說你手上的皇帝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
就算不是假貨,也是個過期產品。
天下唯一的皇帝權威認證機構在我這裡,想定期領工資?也先,你就別做夢了!
方針已定,那麼立誰呢?
最先被考慮的是朱祁鎮的兒子朱見深,不過這位仁兄當時只有三歲,別說處理朝政,話都說不好,字也認不全,立他當皇帝就是抓瞎。
唯一可能的人選只有朱祁鈺。
於是,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立朱祁鈺為皇帝。
皇太后倒是沒有什麼意見,畢竟朱祁鈺也算是他的兒子(非己出),立刻就同意了。
但意想不到的是,朱祁鈺推辭了,他說自己不想幹這份工作。
這套把戲我們也見得多了,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我們可以肯定, 朱祁鈺先生確實不是虛情假意,他真的不想當皇帝。
太危險了。
當皇帝要率隊出征,路途辛苦,運氣不好還可能被人家抓去做俘虜,幾年回不了家。
這些且不說, 八月二十三日那天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心有餘悸,自己手下的這幫人根本不聽使喚,而且似乎對鬥毆很有興趣。要是哪天重新來這麼一次,沒準捱打的就是自己了。
況且目前敵軍隨時可能攻過來,京城萬一不保,這個皇帝也幹不了多久,滅國的責任卻要擔在自己頭上。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這個皇帝,不做也罷。
可是事情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不做不行!
于謙不由得他不做皇帝了,國家到了這個地步,必須立一個皇帝,你朱祁鈺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必須要做!
而於謙的理由也很充分:“臣等誠憂國家,非為私計。”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說的是真話。
於是,在於謙和其他大臣們的堅持下,朱祁鈺終於“自願”了。
正統十四年(1449)九月六日,朱祁鈺正式即大明皇帝位,定年號為景泰,第二年為景泰元年。
而朱祁鎮先生的皇帝身份自即日起失效,改為太上皇。此後凡新舊皇帝衝突者,均以新皇帝為準。
坐在皇位上的朱祁鈺想必是不太安心的,他這才明白,皇帝也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要你幹你就要幹,不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