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嗎?”
“行不行的,我也想跟他說。”她說,“傻子他也早就想要個兒子,可自己又不行……你就甭管了,明兒他一回來我就跟他說。”
沉默的鐘樓 27(1)
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你的心裡竟然充溢著某種成就感。首先是你在短短的不到兩年時間內,掌握了這裡絕大部分的勞動技巧。冬天修水利,夏天耪大地,揚場漫帚扛麻袋,大車老闆裡外套,割麥割豆,造肥、漚麻。尤其是你竟然掌握了燒製紅、青磚的技巧,這在老職工裡都是要幹上三、五年才能獨立操作的。正是由於你有了這一基礎,所以連裡的粉房在建成後第一天漏粉時,點名你去燒鍋。那位從外面請來的做粉師傅誇獎你燒的鍋好,似開不開,水花微起。那種火候確實難掌握,火大了水花翻起來,剛進鍋的粉條便會斷成碎節,火小了水溫不夠,粉條便會沉粘在鍋底成為一團漿糊。你就能把那一鍋清水燒得始終保持在讓水花在水面下湧動,勁兒全燜在鍋裡,且水花只在一個地方冒起,不是滿鍋亂冒,單就在水鍋上粉瓢漏粉的下方。幾十根糟白的粉條漏進鍋裡,迅速沉入鍋底,不一會兒就由那暗湧的水花帶到水面上,變成了筋道透明的一縷。高興得那位做粉師傅直想帶你走。那段時間裡,你甚至還利用替班燒鍋爐那兩天時間,搞了一項自以為得意的小發明。
那鍋爐實際上只是個裝不了多少水的小開水爐,而全連兩百名知青所用的開水和洗涮用熱水,就靠它來供應。每到早晚用水高峰時,每名知青只能分到小半臉盆熱水。為此,你想了個辦法,用一段膠皮管插在水爐上方的出氣孔上,膠皮管的另一端插在你砌好的盛滿了涼水的大水泥池子裡,爐子燒開後,利用水蒸氣將池子裡的涼水燙熱。這麼一來,知青們每天洗涮用熱水的供應量大大增加了。儘管連長並沒有誇獎你,但從你獨立燒出第一窯紅磚,到做出第一鍋粉條,再到這次鍋爐改造,你幾次注意到了他投向你的讚許的目光。
當然,最令你欣慰、滿足的,還是來自袁萍。你感到,她似乎開始在注意你,偶或,她還會向你投來甜美的一笑。那笑令你心醉,令你神迷,令你會興奮上好幾天。一次,你在果園旁的小路上正好碰到了迎面而來的袁萍,你們對視著,靠近著,似乎是在同時都放慢了各自的腳步。你陡然緊張起來,心臟急劇地跳動著,誰都說那是幻覺,但你不承認,在離她還有七、八米遠的地方,你分別感覺到了她的心臟也在同樣急劇地跳動著。看到你,她先是甜甜的一笑,而後白皙的面龐變得脹紅了起來,美麗而又深情的眸子裡射出一種火辣辣的目光,一種你從未見到過的深情的目光。那目光燒灼得你渾身熱血沸騰,整個身體都情不自禁地震顫了起來。那目光沒有一刻遊離,就是那麼直愣愣地望著你,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對你說,像是要一眼看透你的心裡,剎那間,彷彿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她的目光中只有你。你無法知曉那一刻自己的目光是怎樣的,你是多麼希望自己的目光也能給予袁萍與你同樣的感受呀! 在她終於來到你的近旁時,你再也按捺不住地第一次對她開口,說了句,“你好!”袁萍本來遲緩的腳步完全停了下來,她低下頭,羞澀的臉像一隻熟透的蘋果,輕聲答道,“噯……”
那一刻,你彷彿被電擊了一下,渾身上下即刻酥軟了下來,激動的心兒像是要跳出胸膛,你感到幸福極了,幸福得不知所措。短暫的停留之後,你猛然拔起腳步,一溜煙兒地跑開了。
你一口氣跑到了幾里之外的北山腳下,大聲呼喊著,“袁萍,我愛你!袁萍,我愛你!”你那發自肺腑、聲嘶力竭的呼喊聲,久久地在寒冷的曠野中迴盪著。
你承認,儘管以後你的生活中的確有過別的女人,但像袁萍那樣火辣辣的、滿含深情的、令人終身難忘的目光,你只見到過一次。細想起來,她那樣的目光竟也是你在北大荒時那種特殊的年代和環境造成的,是極度性壓抑下的產物。後來在你生活中出現的那些女人,因時代和環境的不同,使得她們在情感表達的方式上,有了更為直接、多樣和方便的可能,但那種目光是再也見不到了。
你準備要發動愛情攻勢了,袁萍那笑容和目光給了你無窮的信心和力量。你想,首先要竭盡能力地寫上一封最能打動芳心的情書交給她,倘若情書沒被退回來,就尋找時機與她約會,當面向她表白自己對她的熱戀,然後就秘密地開始你們的愛情。你甚至還想過,一旦時機和環境允許,就與她在北大荒結婚、成立家庭……
然而,你臆想天開的這一切都破滅了,破滅得如此之快,令你始料不及。就在你傾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