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還是來了。”叉子說。
“多一個人是一個人,我在家裡也呆不住呀。”你說著,遞給叉子一副眼鏡,“咱倆一人一副,真正的潛水鏡,黃圓在委託商店買的,戴上它防風防沙,別人還看不出來你是誰。”
“你來了也好,也見識一下這個場面,親眼看看咱們這幫弟兄們是怎麼收拾他們的。”叉子說著,接過眼鏡,戴上。“你說現在咱們要是有挺機關槍和手榴彈該有多好,一掃一片,那玩意兒多痛快呀。”
你們正說著,二白子走過來,遞給叉子和你一人一把鐵鍬。
“這玩意兒也挺好,”叉子接過鐵鍬揮舞了幾下,“我這把鍬就專奔劉震亞的腦袋去了。”
球場上,狂風怒號,黃沙彌漫,夾雜著大字報、冰棒紙、包裝袋在地上盤旋,在空中飛舞。天氣預報昨晚說,白天有五、六級風,但你估計,此刻起碼有七級。狂風颳得人都眯著眼睛,或低著頭背過身去站著。
沉默的鐘樓 18(2)
在你們的周圍站著一大片人,準確地說,是六百四十人,剛清點過的數字。不少人衝你熱情地點頭致意。他們大概覺得,能夠和叉子如此熟悉交談、平常不露面卻出現在今天這樣一個關鍵的場合裡,一定也是個獨據一方的小霸王。
()好看的txt電子書
你看到對面球門處,已經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那些人幾乎都身穿著毛料或呢制的軍裝,腳蹬將校靴,騎著嶄新的錳鋼腳踏車,一些人還戴著墨鏡、白手套,他們的手裡拿著壘球棒、鐵鍬、鋼管、鎬把,不少人還帶著鋼盔,一片叮噹作響。
“他們的傢伙可真夠齊整的,”你說,“就差再弄挺機槍了。”
“沒事兒,”叉子輕鬆說道,“多少次了,咱們都是土八路對正規軍,他們一次也沒有贏過。這回你看清楚了吧,對面那些人裡有一個窮人的孩子嗎?說他們是一夥紅一類一點兒也沒冤枉他們。”
“還是小心點兒好。”你吩咐二白子,“去,趕緊把能夠找到的磚頭、瓦塊、石子都給集中過來,不行就把旁邊那堵牆給拆嘍,越快越好。”
二白子應著,馬上招呼起一幫人隨他去了。不一會兒,在你們身後就推起了一個磚堆。
“還是你招兒多。”叉子說,“你說咱倆要是打起來,誰能贏?”
“肯定是你唄,”你調侃道,“你是誰呀?聲震京城的叉子!我是個無名小卒,本本份份的中學生。”
叉子“哼”了一聲,說,“別貧了你,我頭一次跟你打架時就輸了,因為你有腦子,招兒比我多。再說,我這輩子也不會再跟你打架了,你是好人,好哥們兒……”他拍著你的肩膀,“你以前一定是個好學生吧?”
“老師可沒這麼說過,”你說,“我是黑五類的狗崽子,哪兒能當上好學生?”
“喜歡踢足球嗎?”叉子瞄著身旁的球門,伸手一跳,摸到了球門橫樑。“我原來還守過大門呢。”
“我喜歡乒乓球,原先最愛唱歌。”
“我最煩唱歌了,就懶得上音樂課。”叉子說,“音樂老師說我五音不全,老跑調兒,不過我挺喜歡聽別人唱。有一首‘小三娃放學後,一把鐮刀拿在手’的歌叫什麼名來著,我最喜歡聽。”
“真湊巧,我當初考合唱團時唱的就是這首歌。”你說著,心中又想起了那位叼著香菸的女考官。
“小時候我在農村時,常去山上割豬草。”叉子望著遠處,說,“三年級我才轉到北京來上學,剛來時跟傻×似的,誰逮著誰欺負……”
你注意到,對面球門處有幾個人正拿著望遠鏡朝這邊瞭望,那裡的人群也愈加龐大起來,連球門後邊的跑道上都站滿了人。在他們身後,停放著一大片腳踏車,在陽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刺眼。那片黑壓壓的人群,正在向這邊一點一點地蠕動著。
“我看咱們別等了,”你說,“他們的人越來越多。”
“行,那就開幹!”叉子將叼在嘴上的煙吐在地下,又跺了一腳,然後對站在前面的幾個人說,“去告訴那幫丫的,老子可要動手了,再這麼待著,把警察招來,咱們誰也甭想跑。”
“二白子,你現在就帶人去,摸清楚咱們有幾條退路。”你說著又轉向叉子,“咱倆先別上,瞅準人再說。”
“那可不行,哪次碴架我都是衝在最前頭,你待在這兒守著,我先上。”叉子說著,將別在腰間的刺刀抽了出來。
剛才還鬧哄哄的球場,此刻變得安靜下來。雙方各有一個百十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