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們這裡將來要成立經濟庭,到那時你再來看一看,是不是能以經濟糾紛立案。”看著那位法院工作人員厭煩的神情,聽著他那輕描淡寫的話語,你徹底失望了。
兩天後,高成龍從北京來電話告訴你,那家國營貨運站的站長和其下屬的那家運輸公司的總經理叫劉震亞——一個你再熟悉不過的名字。你緊跟著又給黃方撥通了電話,問他劉震亞曾給過他的那張名片上是否就是這兩個單位,答案是肯定的。結束通話電話後,連你自己也不知為何竟然不可思議地笑出了聲來。世界真小,你想,世事也真有湊巧,也許十幾年前的那場遊戲還真的要繼續下去了。
你放棄了在無錫的努力回到北京。高成龍告訴你,他在北京也進展得很不順利。當時的北京就沒有幾個律師,找到僅有的幾個人,聽完案情後也避之不及。他們差不多都是從法院退休的人員,幹律師不過是為了多掙幾個錢,他們喜歡接手的是那種可以原告、被告兩頭吃又無關痛癢的案件,與國企甚至是政府打官司他們想都沒有想過,他們知曉其中的利害,不想沾惹麻煩。高成龍也曾直接找到過法院,得到的回答與你在無錫時差不多,甚至他們還告訴高成龍,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屬於他們處理,應該去找案發當地的有關行政部門。
高成龍還在調查中瞭解到,那家運輸公司儘管掛在貨運站名下,實際上就是劉震亞個人的。貨運站絕大部分業務都由這家運輸公司來做,原貨運站擁有的資訊、業務、人員、裝置等絕大部分資產都已轉移到這家公司裡,其規模在北京已經是名列前茅了。
你聽著高成龍的話,感到似乎正有一個巨大的深淵展現在你的面前!它是如此的古老,如此的深不可測,多看上一會兒就會令人頭暈目眩。這個深淵就在你成長和生活著的城市裡,這個深淵也曾令你頭暈目眩、身臨險境,你怎麼竟能忘記和忽視了它的存在呢?不可否認,你成長和生活著的這座城市裡曾發生過無數美好、激|情、詩篇、壯烈,但同時也發生過無數的陰謀與黑暗。這些陰謀和黑暗就產自你面前的這座巨大無比的深淵裡,它幾乎無所不在。沒有牆壁能限制它,儘管這座城市裡牆壁很多;沒有天花板能蓋住它,儘管這座城市裡房子更多;當然,更沒有一扇大門或是小門能夠關閉住它。
沉默的鐘樓 66(3)
劉震亞就是由這個深淵養育的自命不凡的、整整一代怪物中的一個。他們從父輩那裡繼承了權勢,卻沒有繼承他們父輩那種值得繼承的優秀品質和精神。儘管他們之間也無時不在相互攀比著誰的父母資格老、誰的父母級別高、誰有政治險境、誰正當紅得寵,但這一切都沒有影響他們一致對外的優越感,他們自打一出生就被優越的光芒環繞著。你又想起了叉子當年對他們的評語:他們是紅一類。如今,他們把權力變成了資產,把權力兌換成了金錢,赤裸裸地大肆貪佔,還堂而皇之地將自己裝扮成先富起來的改革者。他們結黨營私,巧取豪奪,是中國當代腐敗的根源,是腐敗所以長期不能根除的權力基石。他們用彼此之間的關係織就了一張大網,利用這張大網來聚斂錢財,保護私利;他們把本該對社會和國家應盡的責任和義務降到最低,並利用這張大網來逃避懲罰。你能想像出劉震亞針對你的託運公司所策劃並實施的這場陰謀時的陰險與得意,他坐鎮北京,遙控無錫,指揮並掌控著這一陰謀的全部程序,現在他理所當然地又一次得逞了。過去,他與你或叉子一類的平民百姓是在不平等中生存著,而今,他與你們這些平民百姓仍然在不平等中競爭著,勝利和優勢總是因為權勢而不平等地傾斜到他那一邊。
你當然知道,紅一類們並不都是劉震亞。他們中間的一部分人儘管依仗血統高貴的優勢搶先佔據了社會和生活中的有利位置,但在久經歷練之後,他們已經自覺地把自己的命運同祖國緊密地聯絡在了一起,成為了祖國的建設者、管理者、保衛者,並做出了優異的成績,有的甚至比他們的父輩們更為優秀。不幸的是,命運讓你遇到了劉震亞。
你想,就現實來看,自己的這個狀告與不告其實並沒有多大意義,結局已經明擺在了那裡。就像當年叉子與劉震亞及其同夥們的那場械鬥一樣,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決出了勝利的一方,因為叉子這樣平民百姓的孩子不會永遠勝利下去,最終權勢必定是勝利的一方。叉子過去沒有,你現在也仍然沒有向劉震亞挑戰或應戰的能力,因為你面對的不是一個劉震亞,而是劉震亞們和他們身後那張可怕無比和鋪天蓋地的大網,以你的實力挑戰或應戰這張大網,幾乎是沒有勝算的。不要說你現在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