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2 / 3)

小說:情人 作者:攝氏0度

欲聾,整個城市都能聽得到,剎那間,港口那邊的天空被烏煙染成一片漆黑。這時候,拖輪向著客輪靠近過去,然後牽著它,沿著中心河道開去。當任務完成以後,拖輪鬆開繫泊的纜繩,又回到自己的港來。這時候,客輪再次鳴笛告別,重新發出那可怕的吼叫聲音是如此神秘,如此淒涼,令人聽之不禁黯然落淚。不僅是那些遠行的乘客,不僅是那些離別的人們,就連那些前來看熱鬧的人,那些無所牽掛的人,也都會聞聲而淚落。然後,輪船靠著自己的力量,慢慢地在河流中行駛。人們久久地看著它那高大的身影朝著大海前進。許多人仍然留在碼頭看著它,繼續揮動著他們的頭巾、他們的手絹,向親人告別,可他們的動作越來越緩慢,越來越氣餒。最後,大海終於把輪船的身影淹沒在它那彎曲的地方。在天氣晴朗的時候,人們可以看到輪船慢慢消失在遠方的海平線上。

她也一樣,當輪船響起第一遍告別的汽笛聲時,當舷梯被吊起來的時候,當拖船開始拉著客輪離開大地的時候,她也哭泣起來。可她沒有讓人們看見她的眼淚,因為他是一箇中國人,再說也不應為這樣的情人揮淚告別。她也沒有對媽媽,對她那位小哥哥流露出難過的感情,她若無其事,似乎在他們之間,離別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他那輛大型的轎車還停在那裡,又長又黑,車裡的前頭,坐著一個穿白制服的司機。他那輛車孤零零地停在離法國郵輪公司停車場稍遠一點的地方。她從那些手勢中認出了他。站在後面的那個人就是他,他的形象依稀可辨,他痴呆地站在那裡,沒做任何動作。她知道他在看著她,她也看著他。當她再也看不見他的時候,她仍然望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最後,連車子也看不見了。港口消失了,接著,大地也消失了。

客輪必須穿過中國海、紅海、印度洋和蘇伊士運河。清早,旅客都醒過來。輪船正在前進,儘管感覺不到發動作的顫動,大家仍然知道輪船正在前進,在浩瀚寂靜的大海中前進。首先必須穿過這個印度洋。這是最遙遠、最遼闊的海洋,它和南極洲相接,從錫蘭到索馬利亞,這兩個中途站之間的距離最長。有時候,大海是如此的平靜,晴空萬里,風和日麗,足以令人忘記是在大海中航行。於是全船的人都活躍起來,所有的客廳、通道和舷窗全都敞開著。旅客們紛紛離開他們那悶熱的船艙,在甲板上席地而睡。

有一次在旅途中,當輪船正橫渡這個大洋的時候,有個旅客在深夜中死去了。她已經記不很清楚到底是在這次旅行中,還是在另外一次旅行中發生的事。當時有一些旅客正在頭等艙裡打牌,在這些打牌人當中,有一個青年男子,忽然間,只見這個男子二話沒說,把牌一摔便走出酒吧,跑步穿過甲板,然後縱身跳進海里。當這艘正在全速前進的輪船停下來的時候,他的軀體已經無影無蹤了。

不,寫到這裡,她眼前看到的並不是那艘輪船,而是另外一個地方,那個她曾經聽過故事的地方,也就是沙瀝那個地方,跳海的男子就是沙瀝行政長官的兒子。她認識他,因為他也在西貢中學唸書。她記得他的個子很高,容貌溫和,棕色的頭髮,帶著一副玳瑁架子的眼鏡。在他的船艙裡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連一封信也沒有。他的年齡可怕地留在她的記憶之中…—他也是個十七歲的青年。拂曉時分,輪船又重新起航。最可怕的莫過於這重新起航。太陽出來了,大海空蕩蕩的,而那停止搜尋的命令意味著人間和他永遠的訣別。

另一次,也還是在這次旅途中,同樣在橫渡這個大洋的時候。當夜色已以降臨,從主甲板上的大廳裡突然傳來一陣音樂聲,那是一首肖邦的圓舞曲。她認得這首曲子,並且和它有過一段隱秘的關係,因為她曾經學過這首曲子,可是儘管她整整花了幾個月的功夫也仍然無法彈好這首曲子,最後弄得媽媽只好同意她放棄練習彈鋼琴。這天夜裡,這位姑娘在此以前已經在輪船上熬過了許許多多個迷茫的夜晚,當肖邦的這首曲子在明朗的天空中迴盪的時候,她正在場。當時連一絲風都沒有,這樂聲傳遍整艘黑暗的輪船,它象上天的旨意,不曉得與什麼有關,它又象上帝的命令,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內容。這位姑娘筆直地站在那裡,彷彿她也想投身於茫茫的大海之中。後來她哭了,因為她想念那位堤岸的男人,她突然不敢肯定她沒愛過這個男人,沒有這種她沒有見過的愛情,因為這愛情已經在歷史中消逝,就象流水消失在沙漠裡一樣。可現在,也僅僅是現在,當這首樂曲撒遍大海的時候,她才重新發現這種業已消逝的愛情。這一發現正象小哥哥後來透過死亡獲得了他的永生一樣。

在她的周圍,人們都熟睡了,雖然樂聲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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