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去,他這才真正鬆下一口氣來。“好了!”他的精神放鬆了。“現在,讓我來聽聽你的心臟!”
他拿了聽筒,把聽診器貼在她胸前,她被那冰冷的金屬冰得跳了跳,縮縮脖子,她又笑了,像個孩子般的笑了,說:
“哦,好冷。”她的心跳得強而有力,沉穩而規則。這是顆健康的、年輕的、有活力的心臟!他滿意的放下聽筒,收了起來。四下環顧,這診療室弄得可真髒亂,他就受不了髒亂!他站起身,開始收拾一切,洗胃器、吐盂、針筒……然後,又去後面拿拖把來拖地,當他把一切都弄乾淨了,他洗了手消了毒。然後,他折回到她身邊。由於她一直很安靜,他想她已經睡著了。可是,當他站在她面前時,他才發現她正靜靜的睜著眼睛,靜靜的望著他。“對不起,”她低聲說:“帶給你好多麻煩!”
鍾噹噹的敲了兩響,凌晨兩點鐘了。
他看了看她,這時,才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面頰上的胭脂,唇上的口紅,以及眉線眼影……都早就被擦到被單枕頭上去了,如今,在殘餘的脂粉下,是張非常清純而娟秀的臉,有份楚楚動人的韻味。眉毛疏密有致,眉線清晰,額頭略寬,顯得鼻樑有些短,但,那對晶亮的眼睛,彌補了這份缺陷,眼睛是大而清朗的,嘴唇薄薄的,牙齒潔白細小,笑起來尤其動人。唔,笑起來?是呀,她又在笑了。真奇怪!一個自殺的女孩,從走進醫院,除了被他折騰得天翻地覆那段時間以外,她幾乎一直在笑。
“好了!”他咳聲嗽,為什麼要咳嗽呢?喉嚨又沒有不舒服,他只是被這女孩的笑弄得有些糊塗罷了。他拖了一張椅子,在病床前坐下。真糟,這小診所又沒病房,也無法把女孩轉到病房去。這樣一想,才發現一直疏忽的一件要事!
他從桌上取來了病歷卡,看了女孩一眼,女孩仍然微笑著,很溫柔的微笑著。“名字呢?”他問,十足醫生與病人間的問話。
“哦?”她呆了呆。“我說,名字呢?”他加重語氣。
“徐—世楚。”她輕聲說,聲音像吹氣,似乎怕這名字被人偷聽到了。“什麼?”他聽不清楚。“雙人徐?徐什麼?”
“雙人徐,世界的世,清楚的楚。”
“徐世楚。”他記了下來,這女孩有個像男人的名字。“年齡呢?”“年齡……”她笑,猶豫著。“年齡……”
“是的!年齡!正確的年齡!”這種小女孩,已經懂得瞞年齡了?“二十七……”她眼神飄忽,笑容在唇邊頓了頓。“不。二十八了。”不可能!他想,瞪著她,她笑得很真摯,很誠懇。只是,眼神不那麼清亮了,眉端有點輕愁,幾乎看不見的輕愁。他狐疑的上下打量她,忽然想到她一進門時說的話:
“不要被我的外表唬住。”
唔,不要被她的外表唬住!她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怎樣也無法相信她有二十八歲!不過,這時代的女人,你確實很難從外表推斷年齡的。他姑且記下,再問:“籍貫呢?”“湖南。”湖南?怪不得,湘女多情呢!
“住址呢?”“住址—”她又猶豫了,張開嘴,打了個呵欠,眼神更加飄忽了,她閃動睫毛,輕語了一句:“我好累。”
“住址!”他加重語氣說:“你必須告訴我住址!”
“住址,”她應著,眉頭輕蹙,似乎在思索。“南京東路,不不,是忠孝東路……”“喂喂!不要瞎編!”“真的。”她又打了個呵欠。“才搬的家呀!”
“好吧,忠孝東路幾段幾號?”
“忠孝東路五段一○四九巷七號之一。”
“電話號碼?”“電話——”她闔上眼睛,聲音模糊。“我真的很累了,”她祈求的。“讓我先睡一睡好嗎?”
“先告訴我電話號碼!”
她側過頭去,低語著:
“我不能告訴你電話號碼。”
“為什麼?”“如果……”她倦意更重了,眼睛閉上了。“如果他知道我自殺未遂,他會跑來把我乾脆殺掉!”
哦!原來和男友在同居!他怔了怔,呆呆的看著躺在眼前的女孩—不,是女人!老天,如此清麗的臉龐,如此纖秀的身段!怎麼聽起來好像在人生的旅途上已經跋涉很久了?已經歷經風霜了?他沉思著。
鐘敲了三響。他驚跳了一下,再看過去,那女孩,不,是女人,已經睡著了。他看看手裡的資料,眨眨眼睛,不信任的再看看她,俯身過去,他推推她的胳膊:
“醒醒!喂喂,徐……徐小姐!你必須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我要通知你的家人把你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