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何聲音,直到我輕率地對著話筒喊,“怎麼了?你才剛答應我,現在就想反悔了嗎?”
“我沒說我不想‘做’啊!!”他冷冷地諷刺著,“我只是不太清楚你所謂的過一夜是什麼意思?散步過一夜呢?還是跑步過一夜!上夜館子吃到肚撐翻不了身呢?還是上健身房過一夜?”
他什麼意思?他在諷刺我嗎,他大嘲笑我努力減肥的傻勁嗎?
我突然覺得我這半年的努力都是自費心機的,我還是六個月前的我,那尾自卑、缺乏信心與笨重的抹香鯨。我不懂自己為什麼傻到撥出這通電話自取其辱,我跟他本來就只是晉通朋友,他沒理由將我放在心上。
“吳念香,你倒是說話啊!”他催著。“我這個精靈道行不高,只能讓人心想事成,要我讀心我可‘做’不來。”
他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那一個“做”字?
我嘆了一口氣,找了一個臺階下,“算了,就當我在嚇你好了,我們之間到此為止,今後井水不犯河水。”
“同意,但也得等到我們‘做’了。才算有個了斷!”他擺明是要我騎虎難下。
“這樣吧,選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方便嗎?”
啊!我愣了一下,三秒後才瞭解他這個“方便”指的是兩種情況。一、問我是不是處於生理期,二、問我是不是處於危險期。
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種事怎能跟人啟齒,於是我不答腔。
“那麼就是方便了。”他逕自下判斷,接著要我記下他租屋的住址。
我一邊抄一邊問:“你不怕我日後去騷擾你嗎?”
“我再幾天就要出國了,日後有麻煩也是房東的事。”他那口氣彷彿連天塌下來都不在意。
原來如此,兔子從不吃窩邊草的,除非它們準備出遠門。
他報完樓號後,繼續解釋路徑,以防我迷路、走丟。“樓下大門應該是敞開的,如果不是,你用力推就行了,進門直接到頂樓,左邊那一戶就是了。我住的那一區巷子多又雜,你確定你找得到嗎?”
“找不到,我不會笨到不去找人問。”我一邊做記號一邊問:“你最近有再奉母之命去相親嗎?”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冷淡地回一句,“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我充耳不聞,繼續問:“那你的腿傷好點了嗎?”
我以為他又要說,他的事不關我的事,沒想到他客氣地說:“謝謝,好多了,起碼不必靠柺杖了,”然後很快地補上一句,“今晚七點,過時不候,還有,記得帶一瓶陳年高粱來。”
“陳高?為什麼?”我不解。
“我提供過夜場所,你提供酒,這才有氣氛。”
“要氣氛,香檳不是更好嗎?”
這回他大概是被我激怒了,因為他的話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你想多花錢隨你意,總之你若沒抱一瓶酒來,今夜就免談!”拜拜一撂,線也隨之收了。
我靜坐桌前,倚著話筒發呆,直到我聽到第二聲的收線音輕微地從話筒間傳來後,我才明白,這條線路已被竊聽多時。
我真想衝出去把蘇敏敏吊起來逼供一番,追問她用意何在,但想想,我從以前就知道她不是個行事有分寸的人,竊聽又如何?她不可能有什麼反動陰謀的。
下午兩點多,我從黃副總的辦公室走出來,經過總機小姐的桌子時,對方告訴我蘇敏敏家裡有急事請假回家,我甚至安慰自己,這樣最好,免得我當眾給她一拳。
第六章
我抱著一瓶陳高,佇足於駱偉位處饒河街夜市附近的舊式公寓前,見半生鏽的鐵門掩闔著,於是照著他的指示用力推開門,踏著黑暗的階梯直上頂樓,面對一戶缺了扇防盜功能的木門好半晌,確定自己的表走到七點整時,才敢去壓門鈴。
一聲兩聲響過竟沒人應門,我高昂的氣勢一洩而光,忍不住愁眉抱著酒瓶坐在階梯上等待,每隔五分鐘就去壓一次門鈴,試過三回仍是無人前來開門後,才失望地走下樓,步行至街口,見到一個垃圾桶,未經思索地將整瓶陳高往桶裡投進去,垂首往大街信步游去。
走不到十來步,一輛計程車在前方十公尺的慢車道上緊急停靠,我見有人推門下車,當機立斷招手示意司機等我,當我趕上去時,才發現下車站定的乘客竟是一八五先生。
他身著筆挺的西服,左腿的褲管卻被截去一段,右肩上扛著一個不輕的箱子,微拖著蹣跚的步伐向我走來。
我站在人行道上,與他面面相覷,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