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一夜,她握住他的手,陪他蹲在小巷口,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的莫名怒火平息了下來,久到他想就這麼永遠倚靠著她不放。
他沒有猶豫,從水裡伸出手,往她的掌心緊緊握住。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溫暖、平靜、安心,猶如此時沐浴著的溫水,四面八方包覆他的身軀,在他軟弱無助的時候,給予一股安定的力量。
他滿足一嘆,閉上眼睛,任性地將她的手拉到臉頰邊,放肆地拿臉依偎著、摩挲著。
柳依依緊緊抿住唇瓣,不讓自己顫抖,手掌讓他抓住,被動地在他臉上按揉著,觸著他略微粗糙的臉皮……粗糙?!她無法止住一波波襲來的震驚,遂輕輕地以指腹輕壓那向來細皮嫩肉的俊臉。
果然是粗了。還有,他的少年白髮、那蒼涼的吟詩聲調——連日來的奔波和勞累讓他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她好心疼,努力眨下眼裡的濛霧,微俯下身子,拿空著的左手按上他的額頂,滑過了髮際,順過了溼發,再回到額頭,緩緩地、反覆地、規律地、一再地、溫柔地安撫他。
就在這柔柔的撫慰裡,兩道清淚由他眼角緩緩滑下,掛在他佈滿點點鬚根的下巴,再滴落水裡,不見了。
少爺!她震駭地停下動作。她能說什麼?此刻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除非她可以逆轉形勢,讓侯家回到出事前的榮景。
她輕咬住下唇,手掌從他額頭移到臉頰,怯怯地為他拭去淚痕。
他仍然沒有睜眼,卻將她的右手握得更緊了。
他的臉輕緩地蹭著她的手掌,粗硬的鬚根來回搓摩,刺癢著她的手心肌膚,他的唇在這塊小小的方寸間遊移著,彷若密密親吻。
然而,她非但不覺得羞澀,反而驚訝著他嘴唇的冰涼。
“少爺,這水涼了,起來好嗎?”她心急地請求。
“你扶我。”
“好。”她輕輕掙開他的掌握,去拿了一條大巾子,再回來俯下身子,撐住他的手臂。“少爺,起來了。”
他溼淋淋地站起,她忙將巾子圍了上去,扶他走出澡桶。
接著,她做了一個丫鬟所有該做的事。他沒有說話,就全身光溜溜地呈現她眼前,讓她為他擦乾身子、穿上衣服、系起褲帶、梳幹頭發、整理床鋪,直到服侍他上床睡覺為止。
她仔細地為他打理好一切,在放下床帳時,他突然出聲喚她。
“依依……”他的語氣帶著一絲孤寂。
“我會在房裡陪少爺。”
“別放帳子,讓我看得到你。”
“好。”
她重新將帳子擱回床鉤上,本想喚人抬走澡桶,又怕驚擾了好不容易才平靜的他,於是熄了燭火,走到了她睡覺的長榻邊,也躺了下來。
她很快就聽到疲累至極的輕微打鼾聲。望著黑暗裡的床鋪,她終於放下心,閤眼睡著了。
第七章
“娘,我要依依當管家。”
“嗚!你爹這個賊老奸,他是娶我葛家的金子,不是我……”侯夫人又在照三餐數落侯萬金,突然一愣。“觀雲,你說什麼?”
“娘,我要換下李管家,讓柳依依掌理咱侯府的家務事。”
“柳依依?!”侯夫人聽清楚了,紅紅的眼睛直射站在兒子後面的小姑娘,又望向瑟縮在一邊的老李管家,不悅道:“老李在咱家做了十幾年,經驗老到,現在府內亂七八糟的,做什麼換上一個小丫頭?”
“就是情勢很亂,所以我需要一個頭腦清楚、知道如何立即處理事情的管家,好讓我無後顧之憂。”
“老李不行嗎?你爹不也十幾年無後顧之憂?”
“那是在平日,仗著爹的氣勢就夠了。可這次爹出事,很多家丁想偷咱屋裡的財物,是依依提醒李管家,將各個大屋子的貴重物品封箱,交由可信賴的家人保管,這才免了更多的損失。李管家,你說是不是?”
“是、是。”面對變得冰冷無情的少爺,老李管家只得無奈地道:“實在是忙翻了,我一時沒想起,所以才讓不肖家丁偷……”
“這事我不怪你,我現在希望你能做的是,若依依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能確實指點她。”
“呃……這個……我的工錢少了一半……”
“府裡所有的家丁丫鬟工錢都少了一半,就連依依也一樣,沒一個例外。”侯觀雲臉色嚴肅,自始至終不見笑容,手也不扇扇子了,而是用力指向門外,冷冷地道:“若有誰不能接受,我補他一個月的工錢,請他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