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似曾相識的問話,十年後又聽見了,鈺銓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子,第一次慌亂不安的怦然心動,不知所措。
“你……你……你是——”鈺銓忘了悅悅正拿著帕子等著他,徑自瞪大眼、指著悅悅,好像見到了鬼似的。
“我是悅悅,你還記得我吧?”悅悅笑看著鈺銓的失態,他還是一點都沒有變,當初微胖的身材,如今更顯得富泰。
“悅悅,想不到你也在北京。”鈺銓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驚訝於十年無情的歲月,卻在悅悅身上留情地不留任何痕跡,十年後的她只多了更迷人成熟的風韻。
“是啊——我和我的朋友來這綢緞店看看,下個月就要頂下來了。”
“頂下來?你是說,你買了這店——”鈺銓指了指店的方向。
“不全是我,我和朋友合夥的。鈺銓……你還好嗎?”她的音調還是如此溫軟動聽,恍然間,好像四周都變得寂靜無聲,鈺銓只聽見悅悅的聲音像有迴音似的不斷迴響。
“我好——我很好,你……你一直住在北京嗎?”
“喔!不,我住在天津,幾個月前才和朋友搬來了北京。”
“你知道北京改朝換代了,人事變了很多——”
“我當然知道。”
“別站著說話,來……坐。”
鈺銓站起身,邀悅悅入坐。
“不了!我的朋友還等著呢!我該走了——”悅悅看著綢緞店前等著的女人。
“你……悅悅,你還好嗎?我知道十年前你和霍毅到了北京不久,霍毅離開,你也走了。我還曾到北京想要找你——”鈺銓慢慢地想要一幕一幕拉開這十年的舊事。
“沒錯!你知道我和霍毅的約定,我本來就要離開的,我在往天津的火車上認識了一對夫妻,這太太就是在綢緞店前等我的朋友。他們好心收留我,讓我學了不少事情,她先生在兩年前死了,我和她就計劃著來北京合夥開家鋪子。”悅悅三言兩語就把十年來發生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完了。看見鈺銓傻傻的不回話,悅悅趕緊又道:“鈺銓,很高興在這裡遇見你,等綢緞店開幕,別忘了來看看我,我真的該走了——”悅悅注意到一輛黃包車即將駛近,伸出手就要攔下,對街悅悅的朋友也緩緩地走來。
悅悅的朋友有禮貌地對鈺銓含笑點頭,她們兩人都準備要坐上黃包車。
“悅悅……你知道霍毅……霍毅在杭州城外的六合塔醫院。”悅悅臨走前,鈺銓突地大喊。
悅悅正色回頭了,她低聲和她的朋友說了幾句話後,緩緩踏下了黃包車,車伕徑自載著悅悅的朋友獨自駛開了。
悅悅低著頭,一步一步走近了鈺銓,一步一步踏進十年來,不願觸及的傷口。
“他受傷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將如焚的心暗藏了起來。
“革命是成功了,可是……霍毅……霍毅他在廣州起義中受了傷,被人輾轉護送到杭州,我才和他的家人到杭州探望他回來。唉!霍毅為了革命獻身了十年,我看也夠了。”
“受傷?杭州?碧柔一定在杭州照顧他吧!”悅悅心想霍毅有家人的照料,怎麼都輪不到她來關心。
“什麼?碧柔,碧柔在七、八年前就改嫁到南方了。悅悅,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自從我離開了霍家,就再也沒有和任何人聯絡了。”
“真是這樣——悅悅,你真狠心。”
“我狠心?你為什麼這麼說?”悅悅一點都不懂,受傷的是她,離開霍家要成全霍毅和碧柔的也是她,怎麼說她狠心?
“坐下來,我再叫份白乾,咱們喝兩杯,好好聊聊——”
須臾,鈺銓喝了口水酒潤潤喉頭,沉重地放下酒杯,看著悅悅,又嘆了口氣。
“霍毅不知道你會走,那年年後的秘密集會被人洩底密報,好多弟兄都被捕下獄,霍毅的槍法準,又有功夫底子,他躍牆逃逸後,原本要和其他弟兄東渡到日本避難。怎知他一意孤行要往虎口逃,他好不容易回到了北京城,才知道你離開霍家了——”
“鈺銓我不得不走,我和霍毅有過三個月的約定……”
“我當然知道!可是霍毅早就把約定拋到腦後了,他要你留在霍家,他要你!”
“不!他要的是碧柔,他把一切都告訴了碧柔,還把我的賣身契留給她,鈺銓——碧柔把一切都說出來了,你叫我在霍家如何立足?我……我不是霍家的媳婦,我不過是個騙子,欺騙了霍家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