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危月一起特地穿著隆重的“色無地”,聯袂去一念文神社拜訪的時候,那個老者還十分肅靜地坐在屏風前。膝前還橫著一把長刀,一副很威風的樣子。
在之後的比鬥中也十分的驍勇。硬是憑藉著一副垂垂老矣的衰弱之軀壓得危月還手艱難,就算是與自己比較的時候也難解難分。眉目之間也是凌厲非常,這麼威風的一個人,怎麼能說死就死了呢?
然而終究還是死了。
其實在看到寺島守義第一眼的時候,端木賜就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威風凜凜,好像一座山丘的老者已經命不久矣了。端木賜活了這麼久,又豈能不會中醫?中醫講究的望、聞、問、切,只用第一招,就能一眼辨明寺島守義那看似還強健的身軀下的隱患。
而危月之後所說的話,和寺島守義在素白的屏風上寫遺囑的這一舉動。也明白無誤地證實了這一點。
所以寺島守義的離世就成為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端木賜漫長的生涯裡,像這種生離死別的事情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其中甚至不乏至交知己,所以就算是說他已經麻木了都不為過。更何況寺島守義還只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外國人。這就更難觸動端木賜的心緒了,如果是危月去世的話,說不得端木賜還要哀傷很久,可如果是危月的老師的話……
端木賜回過了神。
寺島守義雖說與他交往不大,不過卻也對他有很多幫助。神戶副市長宮崎先生就是他的弟子,如果沒有宮崎先生的幫助。那一夜端木賜想要進行“百鬼夜行”會很困難,幾個巡邏的警察就能讓他束手無策。而同樣也是寺島守義的引薦,才讓端木賜成功見到了稻卅會的老大鶴田綱,一起在神社裡謀劃了‘百鬼夜行’。
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因為有寺島守義的幫助,端木賜此次來日本的“櫻花季旅行”大概不會這麼輕鬆,也許還要很費一番波折才行。如此一來的話他就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去應付摩根了,這場戰爭的勝負也會變得很難說。
所以在最近的這一個月裡。寺島守義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對端木賜很重要的人。
更何況寺島守義的關門弟子源危月是他的知己好友,可以說是拜把子的兄弟也不為過。這樣的關係放在古代是可以託付生死的。所謂“汝母即我母”,你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當年魯肅與呂蒙訂交,魯肅就曾以晚輩之禮特地去拜見呂蒙的母親。
所以憑藉著這樣的關係,端木賜是無論如何也要去參加寺島守義的喪禮的。
“又少了一位故人。”端木賜微微一嘆。
……
……
時近五月,就連北海道的櫻花都要凋零了,櫻枝上空白一片,正是送行的好時節。
端木賜和危月依舊穿著一件純黑的“色無地”,只不過衣上多了些許暗紋,成了喪服的體式。
一念文神社寂靜無聲,鳥居前掛上了一塊“今日不祭”的白色木板,表示今天的神社不接受香客們的供奉。準備前來祭祀的香客們心中疑惑,因為這是幾十年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不過他們卻也沒有多想,只是說留待下次好了。
今天的一念文神社當然有事,主持了這間神社幾十年的寺島守義去世了,大家都忙著喪事了,誰還有時間去接待香客?就算是從附近的學校裡緊急找幾個見習巫女,時間也太緊迫了些,根本來不及,所以索性關門好了。
寺島守義的棺槨停在後殿前的小樹林裡,那裡有一片櫻花,聽說是寺島守義在接手這個神社的時候親手種下的,如今塵歸塵、土歸土,倒也利落。
危月把寺島守義平生最喜的佩劍放在他的身側,“老師生前曾經說過,一個真正的武士,就算是死也不能放棄自己手中的劍,因為武士的殺孽太多了,註定是要去地獄的。一個沒有劍的武士在地獄裡只能是魂飛魄散,所以他特地叮囑我要把他的劍隨他一起下葬,讓他在另一個世界裡守護自己武士的榮譽。”
端木賜沉吟了半晌說,“寺島前輩是一個真正的武士。”
白衣神官指揮著幾個僕役,把棺槨下葬到樹下的花土裡,然後掩上,不起墳丘。
危月說,“等來年櫻花盛開之時,我會再來這裡祭拜老師,與老師喝上一杯。”
端木賜忽然看見在後殿之前有幾個陌生的人,便問,“這些人是誰?”
“他們是我家的家臣。”危月有些無奈,“他們聽說我的劍道老師去世了,便奉了我父親的命令前來送上些喪儀。”
“你家的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