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田倉百合子在承德三哥的車子裡,發現了三嬸母,她瘋了,痴痴呆呆的一句話也不說,誰也不認識,卻聽話的像個孩子。她的眼睛裡透出驚恐不安的目光,時時刻刻彷彿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膽小的想躲藏起來。
我想,我們誰都沒有注意,昨天夜裡,悲劇發生的時候,她一定是在場的,所以,她瘋了
我的忽然清醒所帶來的喜悅,似乎部分掩蓋了悲劇所帶來的傷痛,關起遠一整天都寸步不離的跟著我,臉上分不清楚是驚訝還是喜悅,是傷痛還是慶幸。我想,連他自己也無法分得很清楚吧而我的心裡卻有一話,永遠無法說出口,
“我殺人啦無論她是誰,一條生命在我的手裡煙消雲散了。”
我不能說,因為,事實已成,沒有一絲挽回的機會了。說出來也只會讓他人徒增煩惱,我將它放在心底,讓時光,讓歲月,讓我的心,一點一點的去消化,一絲一絲的去磨平。
田倉百合子和玉明將雲蓮埋在山谷裡,陪著她的是一把完結了她生命的左輪手槍。我想,關起遠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玉明說了,因為,他離開時對我說,
“姐,不怕,都會好起來的。”
佇立在無痕姑母的墓前,我的心裡很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不見一絲波瀾,不是深井一般空洞而黑暗的靜,是一種釋懷之後,真正的平靜。我知道,我已經接受了無痕姑母離去的事實。
我慢慢的坐在墓碑前的地上,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席地而坐,
“姑母,您再陪我一會兒吧以後,不知道我能不能常來看您。松田青木死了,死得很奇怪,不過,他的確是死了。善良如您,聽到這個訊息,也會額手稱慶吧姑母,我想您我不和別人說,我只悄悄的和您一個人說。姑母,您在月亮上好好的照顧自己,等著我。”
天邊的雲朵含著斑斕的霞光,滾滾而來。彷彿一條流動的大河,婉轉穿行,遊走峽谷,衝出隘口,霞光萬丈,鋪陳天地。
落霞將金紅色的光線撒落在地上,把一塊塊矮矮的墓碑的影子拖得很長,藍瑩瑩的,晃來晃去。伴隨著風飛過樹梢的聲音,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在瑰麗炫目的天,和暗淡無波的地之間,是無從解脫無法釋懷的人。關起遠靜悄悄的看著,坐在玉無痕墓碑前的玉玲瓏。
他和她之間,似乎從來如此,他永遠只能如此距離的看著她,看著她經歷苦難,聽著她訴說傷痛,體會她心裡的苦衷,然後,將她的每一個變化,每一個傷心,每一個笑顏,都小心仔細的收藏在心底。
關起遠曾經內疚過,曾經不甘過,曾經矛盾過。但是,當那天,玉玲瓏不顧一切的抓住他的衣角,乞求他不要和松田青木動武的霎間,他終於不再掙扎,他終於認命。他和她之間,只能如她曾經說過的那樣,“無法相依,只能相伴。”
風,滑過雲,穿過樹,吹起了衣服,吹亂了發,吹散了地上的影子,蒼茫天地間,關起遠如同一棵孤獨無依的枯樹一般,淒涼而悲苦,欲說無言,欲哭無淚。
我沒有回到玉家主宅,對於我已經不藥而癒的事情,也嚴格的封鎖訊息,博君三叔和承德三哥的葬禮,由關起遠和玉明全權處理。順便為田倉百合子造了一座假墳,對外宣稱三奶奶殉情而亡,與三爺玉承德合葬。
田倉百合子暫時留在醉夢齋裡,與我為伴,等到關起遠重新為她報上戶籍之後,她便可以以玉荷的身份,留在玉家了。
我所擔心的是,宮崎純一郎是否能夠善罷甘休。無所謂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醉夢齋的一片濃蔭之下,我和玉荷閒話家常,
“對於我的安排,你有何想法”
“謝謝姑奶奶成全”
“閒來無事,和我說說你吧”
“父母的樣子,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都是普通淳樸的漁民。至今,我依然可以想起家鄉的那一片海,還有光著腳丫在沙灘上瘋跑的時候,沙子在腳底滑過的感覺。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到的日本,只是記得一覺醒來,我已經不在家裡,身邊的人陌生而兇惡。那一年,我五歲。
松田青木網羅許多和我一樣大的小女孩,接受間諜訓練,並且不斷給我們洗腦,告訴我們,我們是日本人,要求我們仇視中國。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我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中國人。
當他要將我嫁給玉承德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因為,回到中國,我便可以尋找我的父母,我的家啦之後的事情,您都是知道的。”
我聽著她簡單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