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知道傷你的是我說的那些話,就算是說酒醉也不是理由,我居然會對來救我的你如此無理的橫加指責……”
是為了這事情道歉嗎……我本已經徹底忘記的事情。
“沒關係。”
“荀?”
“真的沒關係呀,”在身體兩側伸展的手中,一縷縷的清風繞了纖長的手指吹拂而過,彷彿浸入溪水中的清冷,我感受著這隨時便能因我意志而幻化為利刃的清流,輕聲說:“因為公子看見的,就是荀子的真實一面——身為闇屬,本就是追逐死亡,孤絕無情的殺戮之人。任誰在看見那樣的在下的時候,都會心存恐懼吧。”
璃光沒有說話,許是被我平靜的口氣震住了。我抬頭迎向他的目光,白衣的俊美少年這時的表情讓我難以捉摸。
是了,我想起來他在宛如地獄的火焰中與我相對的時候,大喊“為什麼是你”時臉上也是如現在這般的……
絕望痛苦。
“兵者是兇器,在下……早就有覺悟了,不用道歉,真的。”
“雖然如此,你還是哭了……”他終於輕聲說,皺著眉:“讓我看看你的手,我一直很惦念你的傷。”
抬起雙臂,我將手捧到他面前:“只是小傷,早已經好了。而且聽從了您的勸告,這段時間沒有再去招惹什麼事情。”
“那包沒藥……”璃光一笑,眼中一晃的溫柔,宛如能容下江河的昊海。
苦笑了下,我低下頭:“對不起,璃光。”
“為什麼要對我道歉?”
“因為讓您看見我那沒用的樣子,”我淺笑,看著自己的宛如蓮花般展開在眼前,卻散發出鐵鏽般血腥味道的雙手:“身為兇器,便要有兇器的樣子……怎麼可以落淚。”
“荀子,”他附身,手卻停在我張開的掌心上,沉了一刻後攥成了拳:“我知道我傷了你……”
“別那樣說,璃光大人,”輕嘆了口氣,我轉身走開:“我沒有怨恨您的意思,真的。”
無法怨恨任何人——成為闇屬,為了保護誰而揮刀,用他人的性命來換取誰的明日……這些事情沒有人逼我,都是我自願承擔的。如果有罪,也只有我一個人該墮身地獄,和旁人無關。
這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走的。
“走吧,璃光大人,不管您的決意如何,請先回儲閣,我……”
就在我說出最後的這個字的瞬間,忽然感覺頭上的氣息一沉,彷彿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
抬起頭,就像是我曾在曠野上見過的蝗群,一片黑壓壓的東西正從天而降,速度之快讓人震驚,在它掠過偏斜的殘陽時,瞬間反射出一層密集的銀光。
弩箭陣!
一霎那,幾十枚斬玉刀破風而出,天空一片清脆的擊打聲,火星迸濺。我藉著揮刀的力度向後急退,將愣住的璃光撞出了箭陣。只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碎瓦亂磚一陣亂響——他剛剛站過的地方插了數十支短弩。
“什麼!”被我撞出幾步的璃光差點摔倒在地:“這、這些短弩……”
“不要說話!”
一、三、九……我仔細的辨別著風帶回的資訊——一共十一個人,東北各二,南三西四←們在學館外快速的跑動,找尋著下一次放箭的方位。疾風從我的身邊吹拂而出,將十步之內的都納入了湍流中——我的雙手間已經握住了幾十枚斬玉刀,只等空中下一輪的箭陣來襲。
“不,不對……這不是普通的弩箭!”璃光突然在我身後喊了一聲,撲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好,快閃開!”
怎麼?
一愣神的功夫,我的眼前一黑——璃光從我身後搶了上來,快速的轉身伸開雙臂將我擋在身前。
在被他的胸膛遮擋之外的余光中,忽然銀光一閃。我聽見有什麼一起東西崩裂的聲音,卻又輕微就像是一陣密集的雨水。正待分辨,璃光似乎被人推了一下,突然哼了一聲,將我向後一撞,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放、放開我!”又驚又怒,我手中的風刃險些就插入他身體中——此時正是要命的關頭,他卻……
我忽感到胸前一麻,低下頭,幾隻鋒利的刺針正紮在我胸口的位置,衣服已經被挑破了,白皙的面板上劃出一道道的猙獰的血痕。
“啊……這是……”
“別、別怕……”璃光的氣息哽了一下,身子差點撲倒在我身上,卻咬了牙撐住,只是困難的鬆開了抱緊我肩膀的雙臂,睜大了眼睛捧起我的臉:“荀,你聽話……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