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再去買回來,用這些可以了吧!”
“月染大人!”
湯撒在我的胸前,月染手中該是抖了一下。
“您這是在羞辱卑職嗎?求大人別再試了……求您!卑職一連幾天都在重複大人現在做的事情……可、可是荀子姑娘她……”
臥榻一陣晃動,直至瓷器裂開的聲音迸濺著碎在地上。一片寂靜後,地上有收拾瓷器碎片的碰撞聲。
“停下吧……現在連最後一碗參湯都沒了,如果她突然醒來,您要用什麼灌下去,強把她留住?”姥步履聲散亂的消失在門外,屋子裡靜的似乎不再有人氣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時辰,我能聽見遠遠的一滴一滴水從更漏裡面流過去的聲音。
更漏裡存的,是絕望的意念。
手被拉起來,冰冷的手指扣在我的腕上,忽的一涼——月染的淚滴在我的手臂上。
“妹妹,醒過來,月染很害怕,別離開……”
那不是更漏的聲音嗎……對不起,月染,別用淚水留住我,我不配……
堅定的轉身,夜色如詭異的墨蓮般張開迎接的入口,隱約的黑色光線纏繞著我的意識,拉扯著我再度隱入那靜逸的闇色中去。
原來滅寂是如此安逸的事情,為什麼這被稱為懲罰,而不是賞賜?
我要睡了,老師。
“……在我以為這個村子沒有人倖存的時候,身後揹負的夜羽突然的唱了起來,這時候,奇異的景象出現在面前,在裂開的金色雲層中,花瓣像下雨一樣的紛紛垂落,異香剎那蓋住了滿地的血腥。我看到在不斷下落的紫色花瓣中,一個小人兒,只有那麼點兒大,勉強地站在山賊與村民的屍體中間,還不會走路的樣子……”
紛紛的落花中,我站在當初的原點,看見每一縷清風起處都有銀色的靈魂在誕生,它們唱著莊嚴宏偉的歌聲,讚歎在天地間轟鳴。紫色的花瓣從陰霾的雲層間墜落,瓣瓣都柔嫩的散發著香氣,這香氣掩住了地面上還溫熱的血的味道,我向前走去,飄搖花雨的盡頭是一彎寒氣的劍刃……
老師,我最重要的人啊……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回去吧,離開這個世界。
突然的,有東西拉住我,我回頭——細細的一縷銀絲線緊緊繫在我的腳踝上,溫柔的牽引著我。
“您……公子,怎麼進來的?”月染的聲音在世界的盡頭傳來。
有人在拉我的手腕,男子的聲音在呼喚:“荀子姑娘!”
是……光公子?
突然被扶持著拉了起來,我頭便倚在了堅實的肩膀上,立刻有淡淡的麝香味道衝過來將我環繞其中,心沒來由的狂跳了幾下。
“荀,請和我走……對不起,失禮了!”
“光公子!你在做什麼?”空氣一下子飄忽起來,隨著光的腳步,月染的聲音被拋離在身後。
光,您要帶我去哪裡……
竹道上該是站了些樂伎,她們發出了短促的驚叫聲,然後便是一陣木屐的亂聲向四周迴避開。
“天啊,剛剛大鬧一通不算,他竟進來搶人了……”有人小聲說。
“這位公子,請您站住!這裡是為宮中進送樂伎的地方,容不得你如此造次!”姥的聲音擋在前面,光公子卻一刻不停的衝破了那話語中命令的力量,徑直的撞了過去。
“總管大人,在下剛剛闖館在先,因為言語不通傷了您的門人,請大人諒解……有人能救荀姑娘,請總管準我帶她出館,事畢後在下一定登門領罪!”
“姥,”月染在光的身後跑來:“這位是我的友人,請相信他的人品。”
姥沒有理會月染,依舊攔阻在前:“您是何人,要帶她去何處?”
一陣衣物兮索,鵬公子沉穩平和的聲音從他的胸口貼著我的耳朵傳入意識中:“拿著,這是在下在學館內的名牌,望總管收好,在下定會取回。”
“您……您是璃光大人!”
“是。”
我聽見他吐出的這個字,卻如墜了千斤的重擔般低沉。
璃光……
“……知道了,請公子好好照顧我家姑娘。”姥沉了沉後,輕聲的說。我的手被她開啟,一塊蔭涼的小牌子放在我的手心後,姥用輕柔的動作將我的手指慢慢地合攏,拉下了衣袖蓋在上面,然後輕輕的放回我的胸前。
“姑娘的名牌,請收好了,別忘了帶回來……”一向在外人面前持重的女人此刻聲音是哽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