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挽著一個大包袱,大大咧咧地嚷道:“弟妹!”
羅花抬頭,忙起身迎接:“喲!她大姑!你咋來了呢?坐,進屋坐。”
大姑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就這兒坐就得。”她朝屋裡打量了一眼,問,“哎!弟妹呀,今日個大喜的日子,你這裡咋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喜事不辦了?”
羅花擦著手:“喜事?啥喜事啊?”
大姑不滿地:“咦!你是貴人多忘事呢?還是故意裝糊塗?今天是啥日子?亞男出嫁的日子呀!跟金髮早定下了,怎麼他……他人呢?”
羅花:“……上街割肉去了。難怪他今天這麼勤快……”
大姑:“割啥肉哇!糟蹋錢。花轎馬上就到,抬上人就走。”
羅花怔怔地:“抬上就走?!我……一件嫁衣還沒做起呢!”
大姑:“知道你忙,人家楊家都置辦齊全了。喏,你看……”
羅花朝包袱瞥了一眼,說:“她大姑啊!跟你商量個事。我們家亞男吧,年紀小,不懂事。這門親事吧,她不願意。我想退……退了。”
大姑一蹦三尺高:“啥?!退親?!門都沒有!一邊是我孃家的侄女,一邊是我婆家的外甥。為了你們兩家的婚事,我腳跑大了,嘴磨薄了。好不容易說攏了,聘金你家男人也拿去了。捱到今天要抬人了,你屙泡尿變了!讓我這媒人的臉往哪裡擱?!”
羅花:“今天就要抬人?”
大姑:“不抬人,還抬豬啊?!幸虧楊家大伯多長了一個心眼,打發我先來張羅張羅。要不然還真誤了大事!”
羅花手足無措,喃喃地:“亞男她才十六歲,她才十六歲呀!”
大姑:“放心吧!今天是隻過門,不圓房。先住過去,也好讓小兩口培養感情嘛,是不是?包辦婚姻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做。”
羅花:“我……我得等當家的回來問問。”
大姑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嫡嫡親親的大姑你還信不過啊?!看看,看看,協議我還帶著呢!‘為防止日久生變,定親一月後就操辦婚禮。只拜堂,不圓房。’喏,這上頭還有你男人按的手印呢!”
羅花急得捶胸頓足地哭喊:“亞男啊!是你爹你娘,把你害了哇!嗚……”
大姑杏眼圓睜、大喝一聲:“你咋吃五穀不說人話呢?!我是她嫡嫡親親的大姑,還會害她呀?!‘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外甥那是多好的人家哪!亞男嫁過去,是她的福分呢!”
羅花淚流滿面,抽泣著:“我苦命的兒啊……”
嗩吶鑼鼓聲隱約可聞。大姑急了:“哎喲!花轎馬上就到。你還在這裡哭哭哭!號喪啊你?!當心衝煞了喜氣,害得兒女們一輩子都不發旺!”這話果然見效,羅花立即止住了哭聲。
大姑:“亞男呢?”
羅花:“上……上學去了。”
大姑:“還上個啥學呀!快打發人去找!”
“哎!”羅花答應著,“這……這啥都沒準備呀!”
大姑:“那你還不把豬菜扔下,準備準備?!”
羅花:“啥都沒有,咋準備呀?”
大姑開啟大包袱:“我這兒啥都有!”包袱裡有喜字、窗花、門聯,還有一套大紅的衣褲。
山道上。
中午放學。在回家的路上,黃亞男邊走邊拾柴。見黃亞男背上馱著一大捆柴,還要彎腰去揀,田巧玲心疼地責怪:“我說亞男!你掙錢不要命了?!清早起來就餓著肚子……”
黃亞男笑笑:“沒事。張老師說了,要想法子湊齊三千塊錢,給我去退親,我自己也得出把力呀!”
田巧玲幫她揀柴。
黃亞男:“巧玲,你到家了,回去吧!”
田巧玲:“不!這麼重,你一個人怎麼拿得動啊!我們兩人抬吧!”
黃金髮家。
門聯、窗花、喜子都已經貼好。
羅花和大姑抬走裝豬菜的木盆。
黃金髮拎著一掛肉、兩瓶酒走來,喊了聲:“大妹!”
大姑責怪地:“哥!你這裡咋按兵不動呢?!說好的事,想變卦呀?!”
黃金髮斬釘截鐵地:“你這話咋說的?!吐了的涎,還能再舔起來呀?!你大哥我答應的了事,死人翻船也不得變。”
大姑:“不變就好。快去學堂裡,把你閨女找回來呀!”
“還沒回呀?”黃金髮罵罵咧咧地出門,“人家早放學了,她咋還沒回家呢?!又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