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轉著,林朝夕見好就收。
她抱膝坐著,開始一點點擦去膝蓋上的泥土和血塊,酒精冰冰涼涼,呼吸間都是。因為疼,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往下掉。
“他走了你哭什麼?”老林問。
“我不是哭。”林朝夕吸了吸鼻子,把膝蓋上一塊泥狠心擦掉,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喊出聲來,“他其實挺好的,我幫了他,他就怕我被壞人騙,一直跟著。”
“我就是壞人,你為什麼跟著我。”
“師父不是壞人。”林朝夕很白痴地說道。
老林沒接下去。
隔了一會兒,她想問老林換一塊酒精棉花,發現老林正認真盯著她看。
林朝夕:“幹……幹什麼看我,我腿還疼著呢啊,不許趕我走!”
“我在看,人,怎麼能蠢成這樣。”
“啊?”
“別人知道出事要來通知公園管理,你要撞上去?”
“我蠢啊。”林朝夕理所當然答。
別人指的當然是裴之。看老林的意思,裴之應該是早就通知了公園管理人員,他拖了心算王一陣,見管理人員趕到,沒什麼事,就走了。
相比裴之,她直接那麼硬剛,當然是蠢。
然而此時此刻,她雖然紅著眼睛抱腿坐在小木凳上,腿上都是傷,看上去可憐巴巴地,實際上心裡卻美滋滋。她是真心那麼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如此愚蠢和冒進,她怎麼會這麼巧合地遇上裴之,還有,更重要的,再遇老林呢?
老林沒法再看她,轉頭從煙盒裡抽了支菸,抬起打火機。
林朝夕重重咳了一聲,老林像根本沒聽見,眼皮微垂,將煙點燃。
“師父,抽菸不好,我還是小學生,不能在小學生面前抽菸。”林朝夕指了指自己,一板一眼地說。
她其實知道老林會抽菸,不過記憶中,她也只有一次看見老林抽菸。好像是某個晚上,家裡爆發爭吵,她聽見摔門聲,睡眼惺忪爬起來。老林坐在院子裡看天,指尖夾著不知道哪來的煙,星空下,老林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時,老林的眼神也和現在一樣,淡漠冷酷,絕情滅性,快飛昇一樣。卻在看到她的瞬間,把菸頭按滅。
然而後來,無論她怎麼問,當時的老林從不肯說出了什麼事情,那麼現在的老林更不會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吐露心聲。
她凝望老林,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非常擔憂。
“師父,你為什麼在公園工作。”她試探著問道。
“因為窮。”
“……”
“你家裡人呢?”她又問。
然而老林就慢慢抽完一支菸,時鐘劃過五點半,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滅了煙,徑自走出門衛室。
老林回頭看她,哭喪著臉,非常絕望:“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跟著我?”
“不行。”
“你到底想怎樣!”
新村外面燒烤攤已經擺起,青煙嫋嫋,羊肉串和烤扇貝香味籠罩四野。
站在相熟的燒烤攤前,她滿腦子是裴之離開時的背影,又餓得難受,就發微信給老林要不要來下來一起吃。
老林倒是很快回了個——【妙哉】。
握著手機在上風口等,她點了他們慣常會點的東西。可東西都烤了一半,新村門口還沒有老林身影。望著黑而寂寥的鐵門,林朝夕心中驟然騰起不良預感。
撥出老林電話時,她手在抖。
四周人聲鼎沸,她卻只能聽見話機裡“嘟……嘟……”等候音。
心臟沉入水底,她到底腦子哪裡壞了,要找爸爸下樓吃燒烤!
一遍電話無人接聽後,林朝夕果斷放棄再打。她向燒烤攤老闆打過招呼,向新村門口跑去。
聊微信時老林還在家,如果老林沒有從後門離開,最大可能還在家……
但為什麼不接電話?
短短几分鐘路程,林朝夕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性。
她狂奔到家門口,突然,在樹下看見一道悠閒身影。
老頭汗衫,趿塑膠拖鞋,一隻手百無聊賴逗弄路過的野貓。
瞬間……
無數空氣瞬間湧入胸口,林朝夕腿一軟,差點跪地。
調整好情緒後,她才在走到老林面前。
老林抬頭,很詫異:“跑回來幹嘛,減肥嗎?”
林朝夕心中閃過不良預感,老林好像完全忘記他們約燒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