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正立山下。
說來這次青雲之事,究竟算得一個怎麼樣的事情,連他自己也不能說清。
是回頭麼?
離開了,曾經的歧途?
十年的光陰,埋沒了多少的舊事?改變著,滄海桑田。
那是在深心之中,他從未踏出過的道路,便是在噬魂的侵蝕下,也不肯沉淪的理由?
莫非,一切都是不曾變過的麼。
他堅持的是什麼?放棄的又是什麼?
他究竟是一個,不容外人所解的邪魔外道。還是,僅僅的,一個走錯路的可憐的人?
路在腳下,路在何方?
饒以他鬼王宗副宗主的地位,翻雲覆雨,修為驚豔,在此刻,竟也是茫然而無所適從了。
手上,噬魂的青光,微微地閃爍著,罕見地流出一分柔和的氣息,默默地,與他相拌,竟似深深明昧了他的茫然。
又似乎,十年之前,誅仙劍下,命在垂危。那一隻手,柔軟而微涼,堅定地,抓住了。又放開,撲向那毀天滅地的力量。
九幽陰靈,諸天神魔,以我血軀,奉為犧牲。
三生七世,永墮閻羅,只為情故,雖死不悔!
他低低地念著,眼中終於現出了一屢柔和。
那水綠的,婉約身影,竟如昨日,歷歷眼前!
她躺在冰冷的石室中,已經很久了吧。
原來,自己離開狐歧山,也已經很久了。
今日,又能見到了麼?
鬼厲彷彿第一次回過了神,抬起了頭,遙遙仰觀著,他待了十年的地方。
卻忽然的楞住了。
在他往日所見,狐歧山作為鬼王宗的總堂所在,雖未有多少的的金碧輝煌,重樓高宇。在一庭一室之間,總還是錯落整齊,又何曾有過這般狼籍!
滿目的斷壁殘垣,在夜空中留下殘缺的影子。
而況,往日到得此間,大概也便可看到巡戒的弟子來回遊蕩了,適才凝神於事,竟未察覺,此時的山間,靜無人語,哪裡還是以往那個如臨大敵的架勢。
鬼厲皺了皺眉,凝神細聽,靜月之下的狐歧山,隱隱有一番喧譁。
還未等他思慮周詳,手中的噬魂,尤其是頂端的噬血珠上,那些隱約的血絲,猶如突然受到了什麼鼓動,一分分,亮了起來!整個珠子,全然已攏在鮮紅的血光中,發出幽幽地低語。
鬼厲的心志,一時竟有些恍惚。彷彿又見到,如屍骨成山,血流成河。
甜美的,香甜的血……
然而他畢竟道行精純,瞬息之間便又回過了神。
便再不遲疑,棍交左手,右手捏得一個佛法法訣,抵住噬血珠上的血絲。將大梵般若。一步一步,緩緩地,送了進去。
血絲中立時洋溢起一分金色的光華,卻又與血色本身並不衝突,只是,靜靜地,融了進去!
下一刻,肅穆的佛家真法,連同那兇戾的血光,一同暗淡下來,隨著棍身,重新流入了鬼厲的體內。
萬道在容!
或許,普天之下,能用這種方式化解血厲的人,也不過就是他一人而已了!
只是縱然如此,這終究不是什麼易與的活,鬼厲額角已是微微見汗。
自他修得第四部天書以來,往日道法之中的一個個深壑,已然漸漸填平,噬魂雖仍有發作,卻也儘可抵禦的住了。他本對自己的修為也頗有信心的。
可是……
剛才……
他的臉色沉重了些許。
然後,彷彿才終於發覺,整個過程中,一直以為是自噬魂中散出的滔滔血氣,在噬魂平復了之後,竟仍是洶湧澎湃,並不有一絲一毫的減低。
那血意,竟似從山體之內傳來。
連綿不止。
鬼厲默然長立,神情複雜。
這般感受,他曾經也是有過的。彷彿有人,以生生之力,將山體掏空,又灌滿了血一般。
這,與那四隻靈獸有關麼?
狐歧山內,究竟起了什麼變故?
噬婚的光芒亮起,在他的身形已急不可待地騰起的一瞬,鬼厲忽地怔住了。
他聽到一聲嘆息。
那樣的熟悉,猶如前日的夢境!
他習慣地轉過了身,看向那嘆息的來源。
層林之中,似乎有一道綠影一閃而過。
青雲山風回峰青雲七脈之中,風回自然比不得通天峰的巍峨,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