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仙大吃一驚,心道莫非這一疏忽,野狗那廝竟然趁機偷襲過來,這還了得?看來果然不能輕信小丫頭的話,老夫行走天下百餘年,難道今日烏龜跌倒、陰溝翻船不成?
這一邊胡思亂想,正想要叫著小環起來,忽只聽前頭那人聲音溫和平靜,淡淡地道:“你還在給人看相麼?”
週一仙和小環都站了起來,抬頭看去,只見面前是個中年人,細眉方臉,眉目儒雅,雙目炯炯有神,額角飽滿,文雅中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一襲儒袍,腰間別一塊淡紫玉佩,玲瓏剔透,隱隱有祥瑞之氣,很是漂亮,絕非凡品。
只是他的額角鬢邊,卻與他模樣不相稱的多了許多白髮,看去多了幾分滄桑。
週一仙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人,在不為人注意的袖下,一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只是他臉龐之上,在驚愕之後,卻又隱隱有幾分激動,幾分欣慰和幾分人世的滄桑。
小環的目光從那人臉上轉了一圈,回頭了爺爺的身上,隨即發現週一仙臉色似乎不大對勁,正想說些什麼,週一仙忽然道:“小環,你到旁邊去一下,等等爺爺叫你再過來。”
小環一怔,這卻是從未有過之事,但看週一仙臉色嚴肅,不似開玩笑,而且看那他們二人神色,倒似乎是舊相識,當下應了一聲,回身隨便整理了一下包袱,向後走去。
她走著走著,不時便回頭張望,卻見爺爺和那個中年人還是面對面站在那裡,似乎依然沒有說話。
她心下有幾分擔憂,那個中年人她剛才初次見面,但只在短短時刻,卻不知怎麼竟然有些畏懼於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害怕。
這十幾年來,她一直跟在週一仙身旁,從來也不知道爺爺竟然會認識一個威勢如此之盛的人!
她正想著,心中恍惚,渾然沒發覺自己走了好些路,突然間發現身前又有個人影,連忙停住身子,險些就撞到了那人身上,定眼一看,卻是野狗道人,連忙道:“對不住,道長。”
不料野狗道人此刻的臉色竟然也大大的不對勁,面上驚駭之色閃現,眼睛直直地向前凝望著,滿是害怕畏懼之色。
小環又是吃了一驚,順著他視線看去,只見野狗看的,竟然也是那個中年男子。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會讓野狗道人如此害怕?
小環心裡想著,忍不住就低聲向野狗道人問道:“道長,那人是誰,你認識嗎?”
野狗道人身子一震,似乎回過神來,但臉上畏懼之色依然未減,看了看身邊的小環,吶吶道:“你不認得他?”
小環點頭道:“是啊,我也是今日頭一次見到此人,不過我看爺爺似乎和他認識的樣子。對了,你認得他麼,他是誰啊?”
野狗道人嘴角一動,似乎要說些什麼,但不知怎麼,突然又沉默下去,眼睛直直望著前方那個中年男子。小環皺了皺眉,直覺地覺得野狗道人的反應有些奇怪,既有害怕,此刻似乎又多了幾分憤怒!
※ ※ ※
週一仙和那中年男子並肩而立,站在古道邊上,向著荒野眺望。
微風吹來,鬢邊白髮,彷彿也在述說著歲月蹉跎,人間滄桑。
“我們有許多年沒見面了吧?”那中年男子忽然淡淡地道。
週一仙望著遠方,面上神色複雜,半晌才道:“有幾十年了吧。”
那男子淡淡而笑,道:“你還好麼?”
週一仙默然許久,道:“浪跡天涯,遊戲人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那男子似乎也有些感觸,轉過頭看著週一仙,道:“你心裡是不是還在怪我?”
週一仙苦笑一聲,搖頭道:“你又沒有對不起我,我怪你做什麼?”
那男子笑了笑,道:“其實你這樣也未嘗不好,放開心懷,暢遊天下,如今想來,也是神仙過的日子,倒不枉了你名字中有一個仙字。”
週一仙看了看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要過我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難了,老友?”
那男子陡然聽週一仙說了一句“老友”,也是不禁一怔,但隨即笑了笑,望向遠方,慢慢道:“我和你不一樣的。”
週一仙淡淡道:“你自然是和我不一樣的,你從少年時候,看待權勢之心便是極重,到了如今,我料你也是放不下的。”
那男子雙眉一皺,眼中深處似有怒氣一閃而過,似乎從沒有人敢如此對他說話,只是他回頭看了看週一仙,卻只見他滿頭白髮,比自己蒼老許多,忽地一陣茫然,那怒氣也隨之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