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發放離婚證書,這當然是魚頭一手安排的。根據規定,離婚手續要在一方當事人戶籍地辦理,葛珊夫婦必須到市區民政局履行該法律手續。魚頭在下邊當縣長,管不了市區民政部門,但是他知道透過什麼人可以安排,做到影響最小,又於法周全。葛珊地位比較特別,她的事不宜讓其他人介入,魯縣長很清楚,他親自辦理,就像當年親自動手辦理史猴子,後來再辦理葉秉南。畢竟是捲毛,事情處理得當,幾乎天衣無縫。
但是葉秉南不太省油,沒事找事弄出個麻煩。葉公子依然豪氣,正式就任省政府葛副秘書長的前夫後,不好也不便再對葛珊表演他著名的左胳膊。他看住了魚頭。
他說,他有幾句話要跟魚頭講。
那時他們已經出了民政大樓,走到轎車旁。魚頭對葉秉南說,葛副今晚還有事,他得送她立刻返回縣裡,因此恕不再相送,請葉秉南自己叫出租回去吧。葉秉南說不客氣,沒問題,幾句話跟魚頭講完,他自己走。魚頭抬頭看葛珊,葛珊把手一擺讓他看著辦,她自己先上了車。魚頭便把葉秉南拉到一邊,讓他講。
葉秉南問了一個敏感問題,就是魚頭縣裡正在查的案子。所謂做賊心虛,誰碰上了都差不多,不管他是否貴為公子。什麼事讓葉秉南起疑心呢?就這次離婚。他說,他和葛珊感情破裂多少年了,一直將就著過,這一次她突然提出離婚,而且追得這麼急,他知道有緣故,可能跟魚頭縣裡的案子有關。
“你們是不是想搞我?”他問。
魚頭說他不管辦案,也不想搞誰。他不清楚葛珊葉秉南怎麼回事,他們夫妻倆的事情輪不上他管。今晚他只是駕駛員,順便為葛珊開一次車而已。畢竟是老部下,葛領導知道他嘴巴緊,不會亂說話,比較可信,這種忙他得幫。
“你要是跟案子有些牽扯,別跟我說,找紀檢監察部門。”
葉秉南那副“公子”勁上來了。他罵。他說要是沒有他,魚頭那個破大橋哪裡修得起來?魚頭這是什麼?過河拆橋?案子跟他葉秉南牽扯什麼?行內行事自有行內規矩,幫助拿工程,朋友給點回報,這有行情的,誰不知道?他才不怕魚頭搞鬼,他有老頭子老婆子,有許多朋友,別以為他就靠一個早就不算數的老婆。
“魚頭你裝什麼傻?你什麼東西我知道。”他說,“就他媽一個投機商。”
魚頭縣長已經特別成熟了,他不回罵,更不握拳頭,他笑:“我不吹牛,這一點你葉公子不如我。我會買股票。”
“你就這麼買?幫我老婆看管*?”葉秉南譏諷,“這他媽什麼事啊!”
葉秉南提起舊賬。他說,當年葛珊在外邊裝得什麼事都沒有,卻在家裡跟他大鬧一個月,罵他在魚頭縣裡12號樓503室“養雞”,逼他發誓痛改前非,否則分手。那時他就明白事情可能跟魚頭有關,沒準那幾個假保安真警察還都是魚頭派的。前些時候葛珊叫他到省裡,重翻老底,給他看了幾張當時的筆錄,問他怎麼辦。他沒有二話,說還怎麼辦?想離就離唄。那時他心裡更有數了。
“就你姓魯的。你小子在裡邊鼓搗。”
魚頭點頭:“不錯,你說的這兩件事跟我有關。”
“你想幹什麼?想插一腿?你就靠這個往上爬?”
魚頭把臉拉了下來。他說,他魚頭毛病多,歡迎廣大幹部群眾認真批評。不過他認為自己有一條還行,就是知道好歹。別的不敢說,這一點肯定比葉公子強。葉公子要是知道好歹,哪會有這些話,還有這些事?以他觀察,葛珊不僅是個挺難得的好領導,其實也是個好老婆好母親。不到迫不得已,葛珊哪會想要離婚分手,這對她是很不好的。為什麼葉公子不懂得珍惜她呢?葉公子這樣給她找事,遲早會把她毀了。葛領導這樣的人給毀了實在太可惜,他不明白葉公子怎麼會那麼愚蠢?
“現在這樣對你們都可能好點。”魚頭說,“我還想另外奉勸一句,你要是真拿人錢,趕緊吐出來,別把自己撐死。”
葉秉南“忽”地舉手,朝魚頭右臉頰猛掃,迅雷不及掩耳,一記左勾拳。魚頭卻有防備,腦袋一側,身子一閃,手一擋,躲開了。
“我知道你左撇子。”他低聲一喝,“別鬧,葛副在車上呢。”
然後他們分手。
魚頭上車後,葛珊沒問他們都說些啥,魚頭也一句不講。轎車悄然駛離。
魚頭以為自己成功閃避了葉公子的左勾拳,沒事了,誰知渾然不覺間,禍根已經埋下:葉秉南耗費了魚頭十幾分鍾時間,魚頭有些急了。當晚十點,葛珊在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