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鬧!
人心苦不足啊!
“領導,你是哪個?”
邵萍毫不畏懼,盯著梅文華問道。
“我是梅文華,大塘鎮黨委書記。”
梅文華上任不久,鎮裡普通幹部都還有些人不大熟識他,邵萍不是幹部,自然對他更加不熟。
“原來你就是梅書記。梅書記,那我問你,毛愛先今天下鄉不是自己私自去的吧?也不是去討私人的欠債吧?他是執行公務,執行你們鎮裡領導和片區領導的命令。領導們一句話,統籌款收不回來,過年獎金全部扣發,他堅決執行領導的指示,有什麼錯?那個宋月月說她家裡困難,交不出錢,毛愛先怎麼知道是真是假?說要派出所抓她,也只是嚇唬她一下,鄉幹部下鄉收統籌款,本就是天下第一大難事,你不搞點蠻辦法,專門講道理。我看就是口水講幹了,也不管用。這麼說話的鄉幹部,不止我家毛愛先一個人,以前收統籌款,對那些抗拒不交的壞分子,大塘鎮也不是沒有派公安人員抓過人,人家抓都抓得,毛愛先就連說都說不得……梅書記,你也是在基層工作過的,知道我講的是實際情況吧?毛愛先就說了這麼一句,宋月月就喝農藥尋死,這也能怪我家毛愛先?那兩口子吵架,也有喝農藥的,投河的,上吊的,那又怎麼說?是不是也把他的肋骨打斷!”
邵萍伶牙俐齒,口才便捷。難得的是邏輯和條理都很分明,出口成章,渾不似一般無知無識的鄉間村婦,很是了得!
梅文華頓時有些語塞。
“邵萍,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毛愛先是真的急了,脖子上的青筋都漲了起來。
唉,這個女人。以為縣委書記和鎮委書記是她隔壁家小王小張呢,想吼就吼,想質問就質問。還是不懂規矩啊!
你越是把領導駁得啞口無言,領導越是記恨在心。
柳俊冷眼旁觀,覺得這兩口子很有演“雙簧”的天份。貌似這些言語,都是毛愛先憋在心裡想說又不敢說的,便由邵萍一個婦道人家出面擠兌一下領導再說,最起碼可以佔據主導權。
“邵萍同志,不管怎麼說,工作方法還是要講究的。畢竟毛愛先和宋月月不是兩口子,和你才是兩口子。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不能相提並論。毛愛先同志差點逼死宋月月,這個是事實,只要晚送醫院一步,今天就鬧出了人命案,那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柳俊不徐不疾地說道。
“柳書記,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今天要是鬧出了人命,確實要追究法律責任。但是,也不止是追究毛愛先一個人的法律責任吧?柏樹片區的總支書記和管委會主任,就沒有責任?以前柏樹鄉虧空的公款,可不是我家毛愛先虧空的吧?為了向鎮裡交差,大過年的叫幹部們下鄉去收統籌款,他們就這樣做領導的?幹工作的時候,叫別人出面,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公款吃喝,花天酒地,現在出了問題,就烏龜王八脖子一縮,躲得遠遠的!柳書記,老實說,我不服!”
邵萍說著,眼淚就淌了下來。
“邵萍,說話注意點!”
站在梅文華旁邊的一個鎮幹部就喝了一嗓子,臉色很是不悅。
估計這人是大塘鎮的地頭蛇之類,見邵萍不管不顧,拼命在縣委書記面前抖落柏樹鄉領導的不是,生怕引發更多的問題。
柳俊卻十分平靜,擺了擺手止住那個鎮幹部,平和地對邵萍說道:“邵萍同志,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都說出來。”
“好!”
邵萍可能也真是氣得狠了,想都沒想就一口應了下來。
“柳書記,你是縣委書記,大幹部,可能不知道鄉里的情況,像我家毛愛先這樣的普通幹部。還是以工代乾的,平日裡在鄉政府就是個跑腿的命。像什麼計劃生育、徵收統籌款之類的雜事,都是他們去做。每天起早貪黑,頂著星星出去頂著星星迴家,累得什麼似的。工資獎金卻拿得最少。完成了徵收任務,他才得兩百塊錢獎金,副書記副鄉長拿五百,書記鄉長就拿八百一千。完不成任務,不要說獎金一分沒有,還要扣工資。憑什麼呀?工作歸毛愛先他們幹,出了問題就拿他們開刀,打斷了肋骨都無處伸冤……柳書記,這樣的幹部,以後誰還敢當啊?”
柳俊臉色凝重起來,沉吟稍頃,說道:“邵萍同志,你反映的情況,我記住了。目前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安心服侍毛愛先養傷。到時候鎮裡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好,柳書記,我相信黨相信政府!”
邵萍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