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便即不吭聲了,瞧那神態,卻還是不很服氣。
先生抽著煙,喝了一口茶,盯著嚴玉成,緩緩說道:“你到了這個位置,眼睛不能只盯著下面,要多往上看。發展地方經濟的事情,交給晉才多操心一些,你要不時跳出圈子,放眼看世界!”
這個原是嚴玉成一貫推崇的“為官之道”,當即點頭。
“這段時間,風向有變,要加倍小心些。那些違規操作的事情,儘量少做。”
嚴玉成便有些汗顏。
要說違規操作的事情,他確實做得不少,尤其是在行署專員和市長的任上,經常幹。說他一句“欺上瞞下”,或許過重,但有些手段,著實不大見得光。上頭不追究屁事沒有,一旦認起真來,光是違規“化整為零”批地的事,都夠他喝一壺的。
“老師,這樣的事情,別的地區也經常幹,也不是我們寶州市一家……”
“人家這麼幹,你就一定也要這麼幹嗎?”
先生不悅道。
“大風向沒變的時候,違規操作一兩回,上頭也就一笑置之。風向一變,可是要抓典型的!”
嚴玉成悚然而驚。
身為體制內的高階幹部,焉能不知“抓典型”的厲害?
“幹具體工作的時候,你要多向晉才學習呢。照我觀察,他是越來越沉穩了,什麼事情,事先的準備工作都做得十分充分,謀定而後發。很多時候,光做不說,樹敵也就少了。玉成啊,每個人都有長處,也都有不足,你要學會取長補短。”
嚴玉成沉思著,緩緩點頭。
自打當上向陽縣革委會主任,一路行來,他的仕途極其順暢,幾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如此一來,也讓他隱隱有些自大起來,容不得有不同意見。
譬如這次和章廳長硬碰硬地對幹,就是明證。
若換了旁人,說不定就會緩一緩。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章廳長也不能一輩子呆在公安廳不挪窩。反正樑國強還年輕,稍等一兩年上這個正處,問題也不大。一個如此強勢的市委書記,不見得招人待見啊,要因此引發了省直機關頭頭腦腦的“敵愾”之心,今後許多事情就難辦了。
眼見手頭香菸燃到了盡頭,先生遞了一支菸給嚴玉成,自己又掏出一支續上。
“玉成,這次回去之後,抓緊搞經濟建設是不錯的,但社會的安定團結一定要注意,尤其你們這次國營企業破產重組的改革試點工作,一定要抓得細緻一點,再細緻一點,尤其是要妥善安置下崗職工,嚴防引發社會動盪。慢點出成績出經驗不要緊,但決不能謊報軍情,報喜不報憂,刻意迎合上頭心思。這可是關係到全域性的大問題。若是誤導了省裡甚至中央領導,後果很是堪憂,切切在意!”
先生說得極慢,幾乎是一字一句,語調沉重,極富感染力。
嚴玉成連忙點頭,虛心受教。
“改革開放這麼些年了,全國經濟建設都取得了矚目的成就,但是也引發了許多負面的東西,比如少數幹部的世界觀道德觀起了變化,‘腐敗問題’逐漸滋生,你們市委和市紀委,要加大打擊力度,不要引發廣大群眾的對立情緒。這一點,輿論宣傳導向一定要把握好,做一把手的人,要胸懷大局……”
許是嚴玉成這些年太忙,師徒倆單獨呆在一起長談的機會不多,這回先生不憚繁鉅,細細給嚴玉成上起了“大課”。
嚴玉成微笑道:“這就是老師將容百川放到我們市裡去的用意了?”
容百川就是省委宣傳部理論教育處處長,新任的寶州市委宣傳部長。
先生微微頷首,說道:“百川這人,成熟穩健,對政策研究得很透,應該可以幫得上你的忙。”
嚴玉成笑道:“老師看重的人,自然錯不了。”
理論教育處是省委宣傳部最重要的部門之一,堪稱宣傳部長的“智囊”,歷任處長都是後備培養物件,不犯錯誤的話,前途一片光明。
周先生對這人既如此讚譽,自是極得意的干將。將這樣的干將放到寶州市去,對嚴玉成的愛護可想而知。
“百川這次,本來是要在部裡提拔的……”先生點了一句:“……政策層面的事情,多和他交流交流。”
“哎,我記住了。”
一番言語下來,“桀驁不馴”的嚴大書記,頗有了小學生的風範。
“老師,其實不瞞你說,對於幹部隊伍裡的腐敗現象,我也很想好好整頓一下,奈何劉文舉這人,使不上勁……”
剛老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