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寬肩略側,以高壯身形為女子擋住風頭,渾沈嗓音徐慢地道:“……多島海域島嶼數量龐大,有些還是無人島,但若以呂宋大島為中心,方圓百海浬的大小島嶼都還算安全,不過姑娘往後要想出大島逛逛或辦事,身邊仍是需要有人護衛,不好貿然離島。”
“嗯。”姑娘微笑點點頭,眉眸溫順。“雷薩朗大爺乾脆喚我丹華吧,總不好姑娘、姑娘地叫喚。”
雷薩朗甚為愉悅地低笑了聲。“也好。你是我借來之才,幫我管著大島宅第,往後要相處在一塊兒的,咱倆不如就互稱名字。”
陸丹華微瞠眸,頰泛淡霞。
“這樣不好。不行的。您和大姑娘是知交好友,這中間主僕的分寸還得拿捏,丹華稱您一聲主爺吧。”
對稱呼這玩意兒,雷薩朗沒什麼意見,只要有人願意把大島上那片大宅第管理好,讓他底下兄弟住得安心、三餐外加宵夜能準時讓他們吃得了飽飯,再讓酒窖裡永遠貯有好酒、永遠有乾淨衣物替換,那麼,她要喚他什麼,全隨她方便。
他哈哈大笑,嚴峻面龐放鬆不少。
“我有個已出嫁的親妹子叫蘭琦兒,她也同你一般,平時溫馴可人,一遇到堅持之事,管他事情大小,誰也不能要她讓步。”
聞言,丹華臉更熱。
輕垂頸,她靦靦地咬了咬唇,聽雷薩朗又道——
“巴羅能把你留住,那當真好。你管著大島宅第,他管著碼頭總倉,你們倆往後也多親近親近,別為之前的事不愉快。巴羅——”
話中忽地提到那古怪男人,陸丹華呼息略緊,接著再聽雷薩朗揚聲一喚,她頸背陡麻了。
今日,一直刻意讓自個兒忽略他,拿他當石頭瞧,唔……看來成效並不好,他一走近,她掩在袖底的手臂竟起了一粒粒細小疙瘩。
今天的他穿著漢人的勁裝,兩腕套著皮製綁手,纏腰、纏腿,兩隻大腳不穿功夫靴,卻仍套著椰絲編織的草鞋。
頎長身影靠近,她瞄向他乾淨方大的十片腳趾甲,兩手下意識抓緊船舷。
雷薩朗道:“待會兒在鹿草島上岸,你陪丹華在島上走走,那地方你也熟,丹華要有什麼疑問,就交由你解惑。”
“不用的!”迅速抬起臉容,她語氣促急。“我曉得鹿草島啊!這幾天我多少探聽到一些事兒,知道鹿草島的島主明達海和主爺您有生意上往來,交情頗好。那座島養著成群鹿只,爺您手中香藥配方所需的鹿茸和麝迷液,全從那些放養的公鹿身上取得。”
“嘿,你知道的還真不少!”雷薩朗不禁挑眉,讚賞般點點頭。“那好,就讓巴羅跟著你混,看能不能混出個名堂?”
“嗄?”什麼意思?她……不懂啊!
陸丹華思緒兜轉,往來回旋,輕布疑慮的眸子不禁轉向一旁惜字如金的男人,以為從他眉目間能瞧出丁點端倪。
只不過……可惜了。
巴羅仍舊一臉沈寧,俊鬱的眼眨也未眨,方顎一點——
“是。”
那聲淡應,不仔細聽還不好捕捉呢!
是?是什麼是?
根本是在鬧她、耍著她玩吧?
或者,又是她凡事太較真的關係,旁人見她小臉嚴謹,呆呆板板的,便要逗她、鬧她。以往在連環十二島時,大姑娘偶爾也會這麼“欺負”她,沒想到來這兒,同樣要被鬧著玩。
座船在半個時辰前停進鹿草島南岸的泊船區,她的新任主爺領著兩名手下,隨著前來相迎的老島主走遠了,留下她和那個比她更呆板嚴謹的怪男人。
決定留下後的這些天,她緊鑼密鼓地忙著將這群西漠漢子底下的產業和生意弄明白,有一大部分雖不歸她管事,但多少知道些皮毛,學著看懂一點門道,怎麼都有好處的。
而此次上鹿草島來,她可是決定要好好地走走逛逛,多看多學。
當然,如果身旁沒有誰來跟著她“混”的話,她應該更能自得其樂。
這座鹿草島,顧名思義,島上草多、鹿也多,夠她走的了。
頭疼的是,她走,男人跟著走;她快步,男人大腳跟上;她慢步下來,他亦放緩腳步;她乾脆不走了,他也佇足不動。
“巴羅大爺,閣下若忙就請自便,何必非跟著我不可?”說這話時,她依舊溫溫的嗓音,只不過小透了點無奈。
她回眸,心頭怦然一震,驚覺兩人靠得過近了,近得她一時間看不清楚那張背光的面龐。
她本能地往斜後方挪撤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