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少傾犀利的目光剎時已經灑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站直了身子,抬眼平靜地回視著他。
“聽到了什麼?”他語氣平靜卻夾雜著不安。
我淡淡地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沒有呈現任何表情,轉身進了茅草屋。
那件事之後,晚上我便睡得格外輕,只要聽到有動靜,便料定尤少傾要離開,於是就什麼也不顧,飛快尾隨之。不管他去做什麼,我都有一種特強烈的感覺,彷彿他這一走,便再也不能回來。我怕,真的很怕。
“吱咚”門被我輕輕拉開,冰冷的風絲撲面而來,寒意直襲我單薄的身子。我的身子骨瘦弱,恐怕用弱不驚風一詞來形容,一點也不牽強。尤少傾聽到動靜,未轉頭,手略僵持了一下,仰頭再次飲酒。
我安靜地坐到他旁邊,目光淡掃著整個墓地,一切動靜盡收眼底。我從未張口說過話,於是我眼睛能在黑夜中看清東西的秘密自然也是沒跟尤少傾提過,只因我一直認為尤少傾也是能看到的,我們應該一樣。
半晌,尤少傾目光頓轉,淡瞧著我,把酒壺遞給了我一下,我搖了搖頭,他又習慣地收了回去,依舊默默地獨飲。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光,驟然是在黑夜中,但我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向下巴,輕落在衣衫上。
我用著疑惑的目光靜靜地盯了他半晌,忍不住伸出小手,替他輕拭了一下淚痕,“你哭了。”我的聲音溫柔卻略顯無力,也許是因為我從未說過話的緣故,用盡了所有感覺,才吐出了這三個字。
尤少傾愕愣了一下,眼睛霍然直直地看向了我,眸間衝斥著詫異與看不真切的欣悅。他倏然丟掉了酒壺,抓起了我的手腕,“你會說話了?”他的情緒很是激動,是我從未看到過的激動。
第一卷 第二章 胭脂刀,別碰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那雙閃露著異樣鋒芒的眼睛,眉頭忍不住微微蹙起,粉嫩的手腕處頓時傳來絲絲疼痛,噙著痛意,弱聲道:“手腕痛了。”
尤少傾表情微僵,慌忙鬆開了手,細膩地幫我揉捏了一下痛處,舒緩有力,臉上捧出了一抹迷人的笑,“對不起,我太開心了。”
“你真的很開心嗎?”我眨著清澈的眸子細細地望著他,表情一如往常,平淡無情緒。他很少笑,但這次的笑卻是十分的俊朗,柔美,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笑容。
“菩兒能說話了,我當然開心。”他把我弱小的身子溫柔攬過,我順勢倚靠在他胸前,我們一起仰頭看天,他默默地圈著我。我明顯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欣喜,說不出的興奮。
靠在他懷中看天,股股暖流襲滿全身,把我原本有些冰冷的心徹底融化。從六歲起,就喜歡待在他的懷裡,安靜地看天,聽他給我講故事。我不說話,他便一直認為我是啞巴,但依舊樂此不疲的給我講,從來沒有厭煩過。
我微微閉上了眼睛,感受他的體溫,真想一直這麼待下去,什麼事也不要問。
“為什麼跟著我?”尤少傾仰面朝天,深情閉目,似乎考慮了好久,才下決心問出來。
“我怕你離開,不再回來。”我淡淡的語氣,在黑夜中顯得更加迷離。
“我不會丟下菩兒不管的。”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沒有說話,再次閉上了清靈目。
尤少傾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冷不丁問了出來,“那天,你都聽到了什麼?”
“鬼胎。”我平靜地說出了這兩個字。卻明顯感覺到他身體一僵,然後又緩緩輕鬆下來。
“傳言,懂嗎?”他依舊保持著平穩的語氣。
“不懂。”我再次閉上了眼睛。什麼事情都不會空穴來風的,我一直都這麼認為。驟然是不想問,卻是非常想知道,究竟鬼胎之名從何而來?為何會說我是鬼胎?我究竟是不是鬼胎?
他彷彿故意岔開了話題,帶著試探的語氣,問我道:“明天我帶你進城,離開這裡,你可願意?”
“願意,只要你不離開我。”我輕輕吐出這幾個字,如一縷輕煙倦倦飛散。不知道為什麼,我真的很怕他會離開我,很怕孤獨一人活著的感覺,一直都很怕。
尤少傾微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好,明天我們就進城,離開這裡。”
我微微點頭,目光再次沉入這淒寒的月夜中。
夜風冷旋,蟈蟈力鳴,輕薄煙霧繚繞、寒氣漫升籠罩,墳墓地的夜晚一直都是這樣的氛圍,習慣了便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我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感受這一切,心底頓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