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看怎麼說,這些罪名都是查有實據的,要人證有人證,要物證有物證,要偽證有偽證,無論何朝何代何官,攤上一條基本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徐階只隨意看過,之後微微搖頭:“這些罪狀,和之前彈劾嚴世藩的罪狀,有何不同?”
三司大吏面面相覷,都察院左都御史代表大家發言道:“證據確鑿,查有實據。”
“之前就沒有實據麼?”徐階點了點成摞放在桌上的文書嘆道,“關於這些,已經定過罪了,發配充軍,你們希望嚴世藩再次發配充軍麼?”
“徐首輔,逃兵的罪也在裡面,罪加一等。”
“那又如何?發配到更遠的地方去麼?”
“……”三司大吏面面相覷。
如此史上罪大惡極的會審結果都無法滿足首輔的胃口麼?
徐階見狀問道:“你們可還記得張經是如何定罪的?”
“擁兵自重。”
“不對,是怕他起兵造反。”徐階毫不猶豫地說道。
三人心裡一陣寒意。
徐階掃視三人接著問道,“胡宗憲呢?”
“通倭賣國。”
“不對,是為杭州遮羞。”
三人打了個寒顫。
徐階再而問道:“那趙文華呢?”
“貪汙公款。”
“不對,是因為他住在比皇宮還要精緻的豪宅裡。”
“……”
唏噓過後,左都御史擦了把汗問道:“還請徐首輔明示……”
“這些把耳根子磨出老繭的罪名都不要。”徐階說著掏出一紙信件,“這是浙江攔到的密信,胡宗憲回嚴世藩的密信,從這裡面撿罪名。”
三人大驚,接過信件齊齊拜讀。
這一讀之下,才終於摸到了高階劾人的技術門檻。
原來如此。
他貪汙,他做壞事,這些事就連皇上的腳趾頭都知道的,不搞他只是因為念及嚴嵩的薄面。
那麼就需要一些更強大的罪名,把這層薄面徹底撕掉。
拿著工部貪來的錢去投奔日本大名,這個基本夠了。
他們也終於意識到,此案的關鍵並非在嚴世藩,而在羅龍文。
大檢察官、**官、司法部長如夢初醒,司法的力量合而為一,第一時間單獨提審羅龍文,羅龍文當真不負眾望,一個刑具還沒上就招出了所有的所有以及子虛烏有。
風雨交加,嘉靖犯關節炎頭疼腰痠的一個該死的下午,徐階將全新會審結果與胡宗憲的一紙密信送到了嘉靖的書房中。
信中,胡宗憲痛斥羅龍文、嚴世藩賣國之舉,藉機表明徽王府“一個大明”的堅決立場,至於其中痛罵嚴世藩言辭之正義,討好嘉靖言語之媚氣,不必多言。
嘉靖見過此信,看過會審,可謂悲嘆交加。
他一直就不喜歡嚴世藩,因為這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人,只是因為他爹自作愚鈍,才任他瀟灑。你們父子回鄉後潛心縮首便是,還擁皇脈寶地建宮殿,事發之後,竟準備攜重金投倭?外加朕腰疼,實在是該死!該死!
另一方面,嘉靖深知胡宗憲是被迫降徽王府的,這封書信的字裡行間,他竟也品出了這位老臣對明廷,對自己的思念,實是可嘆。
嘉靖長嘆一聲,這種感覺,他是沒法對任何人提起了。
嘆過之後,他批示了會審結果。
直至與羅龍文一起拉至刑場,跪在斷頭臺上,嚴世藩都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通倭?我連倭國在哪裡都不知道。
賣國?自家富可敵國,還有賣的必要麼?
擁寶地建宮殿?我在老家建個豪宅怎麼了?
當他跪在這裡,抬頭看到主持處刑人眼神的時候,他才終於搞明白了。
徐階的眼神淡定,冷冽,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喜不憂,再沒了此前的殷勤,懦弱,膽小,唯唯是諾與諂媚的笑容。
嚴世藩本以料到是徐階搞事,但他知道自己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罪名搞不死自己,未曾想到,這位首輔竟然是一位誣人高手,這罪名掛的,簡直比我嚴世藩誣人的時候還要天馬行空!還要子虛烏有!
早知如此,就真的通倭賣國了啊……
不知為何,嚴世藩腦海中,突然閃出了一個人影,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一個人影,這個人影罩在東海之上,卸下了官袍烏紗帽,戴上了倭寇的頭巾。
還是這個人聰明,早早就真的通倭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