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請安。”
額娘笑了笑,拉過我的手往屋內走,“四阿哥這樣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我也沒瞞她,坦誠道:“兒子是要去關雎宮。”
額娘笑了笑,說道:“是該去恭賀,她熬了這麼多年,終於如償心願了。”
我點頭附和道:“是啊,兒子真的很高興……”
額娘輕輕笑了笑,然後執起杯茶,靜靜的品著,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我靜靜的陪著,可心裡卻有些著急想去關雎宮。額娘也瞧出來了,對我笑了笑,說:“四阿哥快去吧。你額娘她隱忍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如了願,入主中宮了。”
我滿心的歡喜的站起身,並未留意額孃的話,可額娘接著又說道:“不得不說,相較於那拉氏的謀算,你額娘還是更勝一籌呀,這樣都能反敗為勝……”
“什麼?額娘在說什麼,兒子不明白。”
額娘笑著拍了拍我的手:“沒事兒,兒子你別多想,是額娘多嘴了。”
額娘走後,我細細的回想整件事。在額娘與皇后的明爭暗鬥中,我一直以為額娘是處於下風的。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為額娘擔憂著,怕她被皇后那拉氏陷害,可是沒想到事情竟調轉的這樣突然。
可是突然皇后就被廢,而且額娘還被冊為皇后……
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我看不懂額娘了,那般溫柔和善,與世無爭的面容下竟隱藏著那樣深的心思嗎?
否則怎麼會在一夕之間就鬥倒了皇后呢?
等我再見到額孃的時候,鄭重的向她行禮問安,並喚她為‘皇額娘’可她拉著我的手說,還是喚她額娘更為親切……
我覺得自己很壞,既然額娘現在是高興的,我不也該高興嗎?我做為兒子的,難道要怪她有計謀,會算計嗎?
我依舊若無其事的對她好,可是聰明如額娘又怎麼會感覺不出呢?可我不知道我要怎樣去改變現狀。
寧妃死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了,於是我又去了關雎宮,卻不是去請安的。
我冷冷的問額娘,她死了,你高興嗎?
額孃的表情很悲傷,最後她說,兒子你要記得,背後的暗器好躲,但是人心卻難測……不要相信任何的人。做為天下的主宰,在紫禁城中生活,有些不得已的算計是必須學會的……
皇阿瑪病重的時候,額娘突然消失了……
當我幾次去關雎宮請安,卻都不見額孃的時候,我前所未有的害怕,那段日子我發了瘋是的去尋找額孃的蹤跡,可是找不到一點線索,額娘,你真的不要兒子了嗎?
皇阿瑪過世,我早有預感,畢竟在十三叔去世的時候,他的身體就一直很不好。
我長跪在養心殿外,我的另一位額娘,如今該稱她為一聲太后了吧,她走到我跟前,輕輕向我伸出手,“弘曆,你以後是天子了,天子不可以流眼淚……”
我低舊跪著不肯起來,我小聲問:“我的額娘呢?她去哪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自懷中掏中一封信,遞到我面前,我輕輕展開信紙,上面是額娘絹秀的筆跡。
‘我的弘曆,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額娘與你阿瑪便都無法再陪在你身邊了,請不要責怪額孃的無情,你阿瑪不在了,額娘活不下去……
我的弘曆,我知道你怪額娘,不理解額娘,因為在弘曆的心中,額娘該是一個善良無爭的人,讓你對額娘失望了,額娘覺得愧對於你,很多事,額娘解釋不了,也許額娘就是那樣一個善計謀的人。可是沒有人,是天生就惡毒,天生就壞的,額娘身在後宮之中,有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與不得已而為之……額娘並不企求你會諒解額娘,只是希望你可以學會身在紫禁城,能夠活下去的定律……
我的弘曆,沒有額娘在你身邊照顧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替你阿瑪守住大清江山,做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淚水早已打溼了信紙,我緊緊的將它貼在離我心臟最近的位置……
無聲的哽咽,然後層層的悲痛剎時間湧上心頭,痠痛不可遏止,淚水又一次潸潸而下。大滴大滴的淚珠灼熱地滑落在信紙之上,綻放出一朵朵妖媚的花。接著,我終於忍不住失聲慟哭,可是所有的眼淚卻都洗刷不去我心中的愧疚。額娘,為什麼,連讓我說句對不起的機會都不給我?
這是我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生死契闊,與子成說’這八個字的意義。阿瑪與額娘,他們彼此早已滲進對方骨血裡,當其中一個離去,另一個便再也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