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得整整齊齊——嗯,黃漢升確實訓練得不錯,就跟我的部曲有得一拚。
其實黃忠對自己的部隊很有自信,他騎馬跟在是勳旁邊兒,斜著眼關注對方的表情,心說如今可知我荊州步卒亦不可輕侮了吧?他期待看到震驚的表情,然而是勳面沉似水,毫不動容——對於見過兩千年後國家正規軍,尤其是儀仗兵的是勳來說,就這算個屁啊,“整齊”這詞兒,不同歷史背景下要求是絕然不同的,一在天壤,一在泥塗。黃忠多少有點兒失望。
是勳緩緩帶馬,自一側行至隊伍中央,清了清嗓子,便高聲言道:“吾乃朝廷侍中也……”
黃忠失望,他同樣失望,就見那些江陵兵臉上露出的都是疑惑之色,而毫無尊敬之意。想想也是,這些鄉下小子,你跟他說縣令、縣長、太守,或許還能明白,卻哪裡知道侍中是啥玩意兒了?於是長吸一口氣,把聲音又盡力提高了八度:
“偌大的荊州,若論官職,除劉牧外,唯我最高!”
“刷”,江陵兵全體動容——在他們看起來,皇帝不用說是最大的,皇帝下面那就是劉州牧呀,排第三是俺們劉將軍(劉磐),這會兒突然跳出來個小白臉兒,說他只比劉州牧低?娘耶,這是真的嗎?全都轉頭去望黃忠。是勳趁機就揮起鞭子來,一指黃忠:“且叫汝等中郎將證之,劉磐將軍位高,還是我位高?”
黃忠是老實人,沒有辦法,只好回答:“侍中比劉將軍為高……”理論上劉磐並無正經官職,“將軍”二字也只是荊州軍中俗稱,其實連雜號都沒有一個。劉磐、黃忠,都是獨立於朝廷體系外的劉表的私人部屬,真要論起官職,他們甚至還比不上潘濬……
是勳微微而笑,然後繼續往下說:“汝等當知天子,世間至尊至高唯有天子……昔高祖斬白蛇而滅暴秦,世祖……光武皇帝起自南陽,滅王莽而復興炎漢,傳承至今。吾等皆是漢人,即必遵從漢室天子。萬物非主,唯有天子,而我是他的使者!”嗯,這句話篡改以後仍然是那麼給力呀。
江陵兵的眼神瞬間三變,從疑惑到尊敬又到惶恐。是勳這嘴皮子一活動開了,那就再剎不住車啦,繼續說道:“汝等中郎將雖尊,不敢冒犯劉將軍;劉將軍雖尊,不敢冒犯劉州牧;劉州牧雖尊,不敢冒犯天子。劉州牧不聽天子,天子可斬其首;劉將軍不聽劉州牧,劉州牧可斬其首;黃中郎將不聽劉將軍,劉將軍可斬其首;汝等不聽黃中郎將,黃中郎將可斬汝等之首……”
估計有一半兒的兵都讓他這幾句話給繞暈了,是勳乾脆說得更白一點兒:“汝等若敢不聽命於天子,不但必然被斬,而且罪及……要連累妻兒,連累親眷,所謂三族並誅!我為天子使者,汝等若不欲三族誅滅,則必聽我!”
江陵兵的佇列有點兒亂啦,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黃忠也覺出不對來了,趕緊催馬上前,一攬是勳的韁繩,高聲道:“都向侍中行禮,然後退下……”話音未落,卻見是勳猛然間雙眉倒豎,細眼暴睜,朝著黃忠大喝一聲:“咄!我為天子使,汝何物也,焉敢阻吾?!”轉過身去又呵斥那些江陵兵:“有敢退下者,必誅三族!”
這些小兵懂得啥?他們自打從軍以來,就被教導要聽從長官的號令,所以黃忠發話,原本不敢不從,然而眼前這位什麼侍中,官位比黃忠甚至比劉磐都高,還說不聽他的要誅滅三族。小兵們當下無從適從啊,瞧瞧黃忠,又瞧瞧是勳,有幾個挪了挪腳步,想要閃人,可是看左右同伴都不敢動,只好又低著頭蹩回來了……
黃忠懂的自然比這些小兵為多,然而也不敢跟是勳硬扛。原本他以為不過朝廷派來個文官,我詐唬兩聲他就跑了,所以才敢頂盔貫甲,端立在縣署中等是勳,可是隨即就被是勳幾聲斥喝,把氣焰給打掉了,被迫跪倒聽命。身在體系中的人,最講究秩序,是勳以官位相壓,他肩膀再寬也扛不住,氣焰一被打掉,心態自然而然地放低,再想挺起來就不容易啦。
此際他又遭是勳一喝,不自禁地就朝後一縮,但手仍然揪著是勳的韁繩,不肯鬆開。是勳瞪著眼睛,壓低聲音,急速地對他說道:“汝今犯我,朝廷降罪,即劉景升亦不可保。非止汝也,劉磐御下不嚴,豈無罪乎?”
黃忠愕然,手終於鬆了。
他是鬆了韁繩,是勳卻突然轉過頭去,再又呵斥一句士兵們:“都站直了,既然從軍,便要有兵士模樣,安敢交頭接耳?!”全場被他這一喝,瞬間便鴉雀無聲。是勳一伸手,反倒撈住了黃忠的韁繩,一邊繼續催馬向前,一邊繼續低聲糊弄黃忠——
“吾奉天子命往赴長沙,使張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