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便是懷璧,必為所嫉,甚而為其所汙。或雲我等貪者,家無頃田,何所得貪?或雲我等不友者,親族見疏,欲友而不能行。或雲我等不孝者,父母貧寒而歿,如何盡孝?”
旁邊士人聞言,全都沉痛地點頭,只有是勳在心中暗笑。他心說你吹得好大氣,彷彿世族全都是沽名釣譽,寒門個個清白無垢似的。就算寒門,你們也是地主階級,家裡沒有頃田,幾十畝地還是不缺的,要不然也沒錢去讀書,別說得自己跟顏回復生一般——就算顏回,雖然安貧,家裡也未必真有多窮。
不過他也不想揭穿對方,只是很理解地捋須點頭,然後關照眾人:“鄉間汙衊,吾自不會上奏,然而須知府中毛司直最重道德,崇儉約,卿等赴都,當謹言慎行,不可觸其怒也。”毛玠是個注重個人修養,而且儉樸方正之人,你們還得在他手下過一道,可千萬別掉鏈子,哪怕裝也得給我裝成個正人君子。
眾人感激涕零,諾諾而退。
於此其間,是勳還帶著諸葛亮去諸葛圭、諸葛玄墳前拜祭,順道見了諸葛瑾、諸葛均一面。諸葛瑾得知是勳已收二弟為弟子,大感欣慰,諸葛均當即也拜倒在地,請求收納。然而是勳對這小子並無興趣——諸葛家三兄弟,老大在東吳做到大將軍,老二在蜀漢做到丞相,就這老三貌似最後才是個什麼校尉吧。《世說新語》雲諸葛兄弟“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而狗竟然是指從弟諸葛誕,不及諸葛均,可見沒啥本事。
當然啦,當著人倆哥哥的面,也不好直接拒絕,於是微微而笑:“公齊請起。卿向學之心,吾知之矣,然若隨我而去,汝兄一人未免孤寂。且相伴先人冢前,待喪滿後再來尋吾吧。”諸葛均心說我就是想逃避這枯燥的守喪日子啊……可是沒有辦法,只得悻悻起身。
是勳千叮嚀,萬囑咐,叫諸葛瑾喪期一滿,就來許都找自己,然後才帶著諸葛亮,在瑾、均兄弟二人目送之下,飄然而去。
離開海州以後,是勳並未返都,而又南下奔了徐州。
時徐州刺史為上黨人浩周,字孔異,將州治設定在臨淮郡的淮陰縣。是勳先在淮陰與浩周相見,二人素無交情,只是普通公事來往而已。隨即是勳即在淮陰縣內開課講經,招選人才,夏末離開淮陰,抵達廣陵。
一般情況下,丞相司直所到之處,各州刺史、郡守、縣令長都會親率僚署,到城門口去恭迎——是勳懶得再搞微服私訪那一套了,反正他的主要意圖在選舉。而不在監察。目的是收攬地方士人之心。要是到處得罪人那就適得其反了。不過這回,身為廣陵太守和自家從妹夫、莫逆之交的陳登卻並沒有出現,領頭恭迎是勳的,是個身材高瘦、相貌清癯的官吏——
“廣陵功曹陳矯,恭迎司直——府君抱恙在身,不克來迎,還請寬宥。”
是勳跳下車來,朝陳矯拱手:“季弼不必多禮。郡守何在?速領某去相見。”
陳登跟他那是什麼交情啊。若非病得起不來身,就算讓人扶著也肯定會來迎接啊。
陳矯卻心說,我這般小吏,又是初次相見,是司直竟然一口就叫出了字來,看起來巡查之前,功課做得挺足啊。還好我廣陵上下盡皆清廉、勤勉,不會被他挑出什麼錯來。
是勳知道陳矯之字,那是理所當然之事,此人亦日後之曹魏名臣也。一直做到尚書令和司徒,史書有傳。他前世通讀了好幾遍《三國志》,又豈會淡忘?
當下跟隨著陳矯等人進入城內,前往郡署。到了後院門口,陳矯就止步不前了,是勳也把諸葛亮、郭淮等留了下來,自己昂然而入。果然,就見一位婦人牽著一個小孩子在院內相迎。
是勳打量這婦人,隱約可見昔日營陵是氏宅邸內一度驚豔的那位女公子的形貌,只可惜,老得太多了……難道陳元龍苛待你了嗎?還是廣陵這兒水土不好?我家幾個媳婦兒的變化都沒那麼大呀。
是氏夫人行禮道:“見過七兄。”然後招呼身邊的小孩子磕頭:“快來拜見七舅。”是勳先朝是氏還了一禮,然後伸手把旁邊正磕頭的小孩子抱起來——嚯,還挺沉——“此即肅兒麼?”
是氏嫁給陳登,生下一子,起名叫做陳肅。是勳觀書只看大略,常忽略很多細節——在原本的歷史上,陳登雖然未娶是氏女,所生的兒子也叫陳肅,沒啥本事,要等曹丕稱帝以後,才追錄其父前功,任為郎中——從陳珪開始的超常智商,到這兒就算用完了。
是勳抱著陳肅,向是氏探問陳登的情況。是氏嘆息道:“仍為舊疾,胸悶乏力,面赤而燥也。”於是領著是勳進入內室,而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