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動他現在就投曹嗎?實話說可能性不大。那自己去還有什麼意義?只是簡單地仰慕其名,想要見他一面?
其實是勳在內心深處,是希望“戰宛城”的悲劇不再出現。曹昂還則罷了,曹德和太史慈都跟他相交莫逆,那麼曹安民是曹德的獨生兒子,典韋最近跟太史慈打得挺熱乎,他又怎能眼睜睜地瞧著這二位都莫名其妙地死在那一戰當中呢?
但是這話不好跟魯肅說,他只好裝模作樣地一捋鬍鬚:“賈文和多智而近妖,若不能及時網羅,遲早為曹公……為朝廷之患啊。”
魯肅對是勳挺有信心,說:“以宏輔如簧之舌,料能說動賈詡,使赴許都。然而此番出使宛城,而非華陰,使畢而不歸,可乎?”你終究沒有得到曹操的同意,出完差不回去,隨心所欲地跟外面逛蕩,這不大好吧。是勳問:“可有兩全之策?”魯肅就說啦,你不妨寫下一封信來,仔細跟曹操說說自己的想法,然後派人快馬返回許昌去請示。咱們出使完了張繡,那肯定是要直接回去的,但是隨便找個藉口——比方說張繡盛情挽留——多住幾天,以待訊息,料想問題不大。
是勳說好,當即就伏案給曹操寫信。但他當然不能把真話合盤托出,只是跟曹操說:我在宛城得到了賈詡的訊息,此人若歸長安,則關西難定,若投許昌,則天下易平,希望可以派我再去華陰一趟,探探他的口風。
然後是勳就暫且在宛城留下來了。他不說走,張繡也不好轟,於是每日設宴款待是勳。是勳趁機就遊說張繡,說你跟著劉表有啥前途啊?如今曹公貴為司空,掌握朝政,將軍你要是真如詔書上所說,願意為許都西南方向的屏障,北則抵禦關西群寇,南則監視劉表的動向,則不但南陽一郡可保無虞,將來的富貴也無可限量啊。
張繡這人耳根子很軟,史書上說他對賈詡言聽計從,固然有尊敬、信任賈詡的原因,但同時也有自己沒主意,要找人幫忙拿主意的原因——說不定賈詡也正是因為他這一特性,才“陰結張繡”,一定要到宛城來入張繡之幕。所以是勳舌燦蓮花地反覆勸說,張繡越聽越覺得有理,第三天就寫下上奏,向朝廷謝恩並且發誓願竭忠悃以效忠天子,同時還寫下一信,委婉地向曹操表達了依附的意願,並請曹操將其上奏遞交朝廷。
是勳派個小兵快馬把信和奏章都送去許昌,他自己仍然留在宛城不走。張繡拐彎抹角地問他原因,是勳就說啦。你這兒既然是許昌西南方向的屏障。我當然要暫且留下來多瞧瞧。也幫你出點兒主意,以免為奸人所趁。張繡不疑有他,繼續每天盛情款待。
七天以後,許都的回信到了,同意是勳再跑華陰一趟,去見段煨和賈詡。不過這回曹操沒有跟對待張繡那樣,上奏請天子加那倆的官兒,而只是以司空府的名義。派議郎是勳出使華陰,一方面嘉勉段煨,另方面督促段煨與呂布等協力同心,共討李傕、郭汜。同時,按照是勳的請求,曹操還額外附了好幾摞公卿大臣的手書……
是勳得信大喜,當即辭別張繡,帶著魯肅、吳質、孫汶、魏延等人繼續向西北方向進發。他們翻伏牛、金門,渡雒水,又東繞枯樅山。終於在半個多月後抵達了華陰縣城——這就比許昌到宛城之間的道路要難走多啦。是勳有時候也不禁想道,自己這是何苦來哉?我只要不使天下大勢徹底改變。起碼這中原之地,遲早都是曹家的,我傍著曹操,就能一直踏實吃安生飯,何必這麼賣力呢?再說了,這本來就不是本職工作,是我自己生討來的額外差事啊。
曾參曾經說過:“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理論上這是一個當代正直士人所必備的品德操守,但問題是勳從骨子裡就不屬於這一時代,更非士人,也未見得有多正直……難道自己最近讀經,終於跟是著一樣,把腦筋給讀傻了嗎?
不過人生中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覺得該不該做,值不值得做是一回事兒,最終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並非純粹地受理智驅使,似乎也並非純粹地受感情影響。或許冥冥之中真有一隻大手在推動著歷史的發展,也遙控著歷史機器當中的每一枚小螺絲釘吧……即便是勳仍然不相信上天,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暗中咒罵過多少遍老天爺了。
所以他心裡也在打鼓,這老天爺耍自己是耍慣了的,會不會自己北赴華陰的同時,賈詡卻南走宛城……要那樣就太無奈,也太搞笑了。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華陰,段煨早已得著訊息,但此刻是勳的身份並非天使,因此也不必出城相迎,而只是遣名從事接入城中,而自出府門恭候。進城的路上,是勳悄悄問那名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