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身就千難萬難了呀。所以他急忙問道:“此事最好由四兄出面……”
是寬輕輕嘆了口氣:“大兄是指望不上的……文通明日還得前往臨沂,去拜訪王家,我們商量著,最好讓他與王氏女儘快完了婚事,則我家在琅邪便有根基。”說著話,他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是勳的肩膀:“雖然久疏問候,你我終究是同祖兄弟,休將自己當作外人。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啟程。”
就這麼著,完全不給是勳拒絕的機會——實話說,是勳也跟本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來——是寬就把他今後一段時間內的行止給定了下來。一直等他走後很久,是勳仍然愣愣地坐在枰上,滿腦子都是密圈,想來想去,毫無解脫的良策。最終他只好一咬牙、一跺腳,罷了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終究是名義上的同族兄弟,老子暴露了就暴露了吧,就說是夢中有個老人來教了自己幾首詩……不,還是在山林間偶遇的隱士吧……家醜不可外揚,難道是寬還能滿世界去嚷嚷自己是騙子不成?!
反正詩名只是錦上添花,自己原本就沒打算僅僅靠著抄襲來混上宦途啊……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破罐破摔了,但是他這一晚上仍然輾轉反側,煩躁得難以入眠,所以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圈兒都是黑的,就跟熊貓差相彷彿。是寬一見之下,伸手來按他的脈搏,問:“宏輔如何面色憔悴?難道是染上風寒了麼?”
是勳只好假裝抹抹眼睛:“因思伯父、八弟尚在北海,未知將來如何,故此夜不能寐……”
“且放寬心,”是寬安慰他說,“只要你我能在徐州站穩了根基,那時候便接父親與子高前來……聽聞袁冀州與公孫白馬矛盾日深,恐怕一兩年內必有衝突,到時候青州難免又遭兵燹,我與文通昨晚商議,也不願父親久居故鄉。”
是勳心說你倒是看出了袁紹和公孫瓚必生戰亂,那怎麼就想不到陶謙是公孫瓚的黨羽,徐州也遲早會給捲進去的啊?還想在徐州佔穩根基?根基越穩,到時候想閃人就越難呀。
當然這話他不方便跟是寬說。所謂“書生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終究只是小說家言,自己一個才從偏遠地區跑到中原來的小年輕,此前一直呆在北海國內幾乎就沒離開過,不比是寬遊學四方,要是能把天下大勢分說得一清二楚,那實在太妖孽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自己就先跟著去郯縣,瞧瞧那將來會被張三爺一矛給捅了的曹豹將軍,究竟是何等貨色吧。
從諸縣到郯縣,山水迢遞,足有五六百里,是勳估摸著跟是寬起碼要同程六七天,想起這事來就頭大無比。不過他的認知有一點點偏差,原來是紆要前往臨沂,也暫時與他們同行——親兄弟二人共坐一車,離別既久,有太多的話要說,是勳一人騎馬跟在旁邊,是寬也沒什麼機會跟他討論詩歌。
一直行到陽都附近,雙方才始分手,是紆轉道西進,前往臨沂,是寬和是勳則繼續朝向西南方向,下一個目的地是琅邪國都開陽。
是寬幾次朝是勳招手,要他上車來同坐,但是是勳都以不慣乘車為藉口婉拒了。是寬問他:“難道在樂浪,士人也不乘車的麼?”是勳先不回答,卻問:“三兄可曾去過幽州?”是寬輕輕搖頭:“我當日離家,先往雒陽,再下荊州,並未北行。”是勳心說“沒去過就好”,這才回答他:“偏僻之地,少有道路,車行不便,是以都慣騎馬,而不慣乘車。”
“原來如此,”是寬竟然信了,“怪不得幽、並、涼三州的騎士雄於天下,想是都慣騎馬之故。”
是勳心說既然就剩咱們倆了(當然還有很多僕從,但不可計算在內),那旅途漫漫,不聊天是不可能的,與其等你提到詩歌,不如我先找點兒別的話題吧。開口就問:“不知三兄前赴雒陽之時,可曾遭逢董賊進京?”
是寬點一點頭:“董賊當日進京,所部關西兵馬豈止十萬,每日都有數千開入城中……”是勳心說那是董卓耍的詭計,把那幾千人馬黑夜裡潛出城去,大白天的再開進來,這招連袁紹都給瞞住了,你當然就更瞧不破啦。只聽是寬又說:“是故京中人心惶惶,士庶遁逃者日以千計,為兄便在董賊進京的第三日,與幾位友人一起離開的……”
是勳不等他說完,趕緊追問:“願聞其詳。”
他揪住是寬描述中的每一個細節,都將前因後果詳細探問。作為“八卦之王”,他套話的技巧當世罕有其比,乍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得非常熱烈,其實是寬說的都是乾貨,是勳嘴裡全是虛言。是寬只以為這個小從弟經歷少、見識淺,所以拼命打聽自己的所歷所見,而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