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悄悄退出,以免稍後打殺起來誤傷自身。
新郎掀衣下馬,走到喜轎前,凝神微思,良久。
眾人屏息以待,足足一盞茶時分,他低低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你若想跟他去,我不攔你。”
圍觀人群譁然聲中,新郎轉身牽馬,平靜扶鞍而上,如來時一般從容,攬轡徐徐離去。
這一幕大大出人意料,連阿齊亞也愣了半天神,恍悟過來後甚是輕鬆,高興地揭開轎簾去拉心上人:“烏雅……”
哪知女子躲開他的碰觸,美麗明亮的雙眸凝視他一陣,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阿齊亞的笑凝在臉上,愕然非常。
新娘低喚一句:“嬤嬤——”那陪伴她多年猶如生母的老嬤嬤忙上前來,聽她靜靜道:“起轎罷。”不由神色複雜地看看她,又轉頭看看阿齊亞,無聲無奈地嘆,去吩咐轎伕:“走吧,別誤了時辰。”
鼓樂聲再次響起,送嫁隊伍蜿蜒綿長,浩浩蕩蕩。路人們目睹了一出人意料平靜無波的搶婚未成記,無不交頭接耳,悄聲低語。
關東老頭離得遠,只看見那蒙族男子和轎中新娘說了一句什麼,便被孤零零拋在大街上呆呆怔立。他百思不解,很想過去搭句話問個究竟,遲疑地瞄一眼自家馬車——閨女一定會責怪他多管閒事,去不去呢?好猶豫……
“佟大叔,咱們貨錢結出來啦,今年可過個好年!”豪爽粗壯的嗓門在身後乍響,泰佔哈哈笑著大步邁下臺階,“您老站在車架上幹啥,小丫兒呢?”
“唔、在車裡……”佟老頭下了車架,再回頭望一眼蒙族青年。唉,想開點吧小夥子,旁人再勸也不如自己寬心!見泰佔開懷不已,他也欣喜,“咋樣,老闆沒壓價?”
“哪能不壓,但誰叫咱這貂皮子好,完整新鮮,一點毛病挑不出。他要是壓價狠,咱們還不賣了,這行市裡收皮貨的一家挨一家,還怕找不到出價公道的?”泰佔笑著,低了聲音,“今兒個有點晚,先回去歇著,明日我再來轉轉,找個好主道,把那棵六品葉出手。”
“成。”佟老頭應著,撩起車簾往裡鑽,“丫兒,往裡點。”坐進去後,又伸頭出來道,“找家布店吧,扯兩塊花布給你媳婦和丫兒做身新衣裳。”
“好咧!”泰佔高聲吆喝著,開鞭趕馬,車輪碌碌滾動,晃晃悠悠地駛上大道。
往年來賣皮貨山參,為省錢住的都是大通鋪,今年帶了佟家小丫兒來,不得不考慮這孩子半大不小了,實在不該和一群窮棒子混在一張炕上睡,於是單要了個小間,方便燭雁洗漱起居。
泰佔一大早就去行市了,佟老頭拉不動不愛熱鬧的閨女,咕噥著獨自上街開眼界兼遛彎。燭雁便留在房裡,向廚房討了根炭棍,在地上划著學字。鄰居時老先生早年自關內遷居關外,打獵採參是外行,卻精讀擅寫,老先生人很和善,常常叫了她和自家獨子一同讀書學字。
還不到日上三竿時分,佟老頭忽然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揹回另一個來。
燭雁蹙著極淡的小眉頭,看爹急三火四地將個陌生人放在小間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下一刻又不放心,解了那人的衣裳,給他搓手暖腳捂身子,心疼得像是救治自己的親生愛子。
“這個人是誰?”她不悅地抿唇,拎起那人的衣衫檢視,那只是一件貼身的單衣,凝了一層冰碴,硬梆梆冷冰冰的,似是剛從河裡撈上來,馬上又被數九寒天凍得硬挺如石。
“先別管是誰,快來幫忙,給他搓搓手腳,再晚怕是要保不住他這條小命。”佟老頭忙得腳打後腦勺,一抬頭見閨女仍站著不動,急道,“快點啊,小孩伢子的,還害羞不成!”
燭雁淡淡瞥了爹爹一眼,轉身出房,不一會兒端了盆雪進來,伸手抓了一把在掌心裡捏了捏,便給那人搓起手腳來。
佟老頭贊著:“我們丫兒果然細緻啊”,也抓了盆裡的雪塊依樣為昏迷者搓身,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那人全身肌膚通紅,顯見血脈漸漸活絡,才再用被子將他細心蓋嚴。
燭雁將盛了化雪水的盆子端出去,回來便開始正式盤問。
“這個人是誰?”
“不知道。”老爹爹回答得很乾脆。
“你打暈他,擄他來?”
“他又沒欠我錢,我幹啥打暈他再擄他。”
當然是根據阿爹的一貫惡行,因為無子而常唸叨此生抱憾的無聊老頭,至今而止擄人記錄少說也有三次。
“那……是他投河,你恰巧救了他?”燭雁懷疑地猜測,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