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暗藍袍卦的小太監掀了錦繡團花車簾恭候一旁。
懨懨的下了車,懨懨的抬了眼……
有那麼一瞬彷彿失去了呼吸……
龐大……恢宏……壯闊……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氣勢,不足以形容心底的震撼。
驕陽下,琉璃瓦流光飛翠,殿脊鴟吻吞雲吐霧,紅牆綿延無邊無際,綠樹掩映搖曳生姿。
硃紅金鉚的宮門徐徐開啟,那一聲聲喑啞似是鎏金椒圖沉悶低吼。
眼前緩緩展開一條由一塊塊三尺見方的青玉金石整齊鋪就的甬路,寬闊平整,兩旁肅立著青衣太監,垂首斂眸,肅穆莊嚴。
一時間靜寂無聲,只能聽見鳥飛過頭頂時灑落一兩聲啁啾。
眾人皆被此陣勢鎮住,直到小太監尖著嗓子提示她們上路才忽的回過神來。
入得宮門,不得妄聲高語,不得四處觀瞧。
一行女子在太監的帶領下低著頭,目不斜視,邁著小碎步急急向前,衣裙窸窣環佩玎璫之聲撒了一地,徒增緊張。
來之前縱然有什麼齟齬,此刻卻要牢記不可行差踏錯,言多必失,因為極可能只是一個人的一句無心之言卻導致所有人的滅頂之災……皇上召見縱是好事,可是福兮禍所依啊……
程雪嫣頭微低,極盡可能不動聲色的四下偷看,可也沒一會便聽得身後小太監一聲乾咳,急忙收回心神。
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處心積慮的要嫁進宮裡,這個連喘氣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方如何能活得快樂,如此不禁擔心起那位兒時好友……梁沛菡,不知此番能不能見到她……
“來了來了……”
前面忽然傳來幾聲歡笑。
她卻不敢抬頭,只聽小太監恭恭敬敬的彎腰施禮:“給皇后娘娘請安,給麗貴妃娘娘請安,給淑妃娘娘請安,給蘭嬪娘娘請安,給宋貴人請安,給……”
“行了行了,我們這一大群人都在這,等你一一請安完畢,天都黑了。姐姐,你說是不是?”這是一個快樂清脆的聲音,彷彿不帶一絲陽光下的壓抑。
“蘭嬪,你總是這樣不懂規矩,小心皇后姐姐罰你……”這是一個柔和沉穩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淡定自若。
“我怎麼捨得罰她?皇上也不依啊……”這是一個低沉緩和的聲音,穩定篤實,卻總好像還帶著些許醋意。
“其實是姐姐疼蘭兒,又怕淑妃姐姐吃醋,故意把皇上搬出來壓她,蘭兒不依……”蘭嬪的聲音極為悅耳,如此撒嬌也讓人難生反感。
於是皇后便和藹的笑,眾妃也跟著笑。
“蘭嬪快別鬧了,你不是最想見關雎館的歌藝先生嗎?”
程雪嫣心一抖,怎麼剛剛來到這就被人點名要求召見?吉凶禍福,齊齊向她招手。
“這麼多人,不知道哪個是……”
那個蘭嬪應該是在張望。
一陣香風忽然飄來,緊接著翠藍色螺紋裙襬在身旁一閃。
她剛緊張得手心冒汗,就見那翠藍色飄到了身後。
“一定是她了!”那聲音快樂叫道:“我聽說去年立夏那日歌藝先生一襲白裙驚豔全場……”
看來這人是把秦孤嵐當成自己了,不知道秦孤嵐現在臉上的表情怎麼樣……她突然很想笑。
“不對不對,我聽說當時衣服上是繡著荷花的,怎麼變月季了?”
“再說也犯不著穿著去年的衣服來宮裡……”
“對呀……”
“難道是……她?”腳步猶猶豫豫的停住了,似在仔細打量:“也不像,我聽說程家大姑娘可是豔冠群芳的……”
程雪嫣忽然覺得厭煩,這群女人像在市場買菜似的對她們挑三揀四品頭論足,據說不少妃嬪是關雎館調教出來的,難道就調教出這等不懂禮貌的傢伙?還是自覺自己身份高貴所以才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不過……如果是關雎館裡出來的人怎麼會不認得她們?
“哎呀,真是的,要不把菡嬪找來,她不是說自己自小就和歌藝先生相交甚密嗎?”
菡嬪?梁沛菡?她怎麼覺得這語氣中似隱著不屑?
“是啊,要不把奚貴人、寧才人……都找出來,她們一準……”
“何必費那周折?”
這個聲音彷彿從遠處傳來,清越動聽,可是轉眼間,一雙緇色小馬靴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緊接著,一隻瑩白纖細的手輕輕捏住她的腕,高興且信心滿滿道:“一定是她!”
“給馨月公主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