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是接過碗,碗邊剛沾到唇,碧彤忽然進了門,冷著臉遞上一樣東西。
一隻小巧的白玉匣……
小喜哆嗦了一下,緩緩跪倒。
“說,為什麼要在燕窩裡放麝香?”碧彤厲聲道:“姑娘哪點對不住你了?你到底是收了誰的銀子?”
小喜低著頭,緊抿住嘴。
“別為難小喜了,是我讓他放的。”
“不是……是小喜……”小喜急吼吼的抬起臉。
顧浩軒制止了他,站起身,正對上程雪嫣的目光,竟似是早已瞭然在心。
“姑娘……”碧彤急了。
程雪嫣擺擺手,於是她只能收聲,連帶著小喜一同退下。
屋子很靜,二人相視無語。良久,顧浩軒上前牽住她的手,坐在床邊。
“是不是想問我好久了?”他似是自言自語:“我知道,孩子很重要,而我曾經又是以‘三年無所出’的藉口……不過,我真的不想讓你有孩子……”
攥住那漸漸冰冷並想抽回的指尖:“六年前,婷芳出生時,大嫂折騰了一天一夜,最後,聶大夫說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大哥便讓聶大夫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當時娘也是……”
他的聲音低沉得幾不可聞,程雪嫣聽得膽戰心驚,若是換了她,他也會如此選擇嗎?
“大嫂九死一生……你別看她現在好像有些瘋瘋癲癲的,以前卻是個極好的人。我不是怕你也變成她那個樣子,我是怕……”
一隻小手覆在他微涼的手上。
他沒有抬眼,只將兩隻小手都握在掌心:“我不想做那樣的選擇,我更怕你會……如果你實在喜歡孩子,我可以把遜兒……”
唇驀地的被噙*住了,細巧的舌尖溫柔的勾畫著他的唇瓣。
暖流入心,不禁擁住那柔弱的身子:“你不怪我?”
她不說話,只一點點的吻著他的唇,他的頸,又滑至耳際……
這一夜極是纏綿,只是睡到後半夜時,門忽的被擂響,夾著小喜驚惶的呼聲:“爺,奶奶,二奶奶沒了……”
程雪嫣呼的坐起,一時竟覺自己是在做夢。
但見顧浩軒跳下床,話也來不及說半句就急匆匆出了門,她方披了衣服跟著趕過去。
仁安齋已是人滿為患,卻是不聞一絲哭聲。
撥開人群,見戴千萍裝扮整齊的站在中間,頭上的釵環在火光映襯下珠光閃爍。
她喊了幾聲,也不見下人退去一個,倒是來得越多,氣得那珠釵更加顫耀。
相比之下,唯一清淨的是正房門旁,赫然蓋著一條淺色的布,佈下略帶起伏。火光簇簇中,牆上平展的黑影便詭異的跳動。
她移上前去,戰兢兢的伸出手,停了停,可是不敢多加猶豫猛的掀開。
面容紅潤,雙目微合,唇角帶笑……卻是無一絲氣息。身上穿著簇新的藍綃滾紫邊的衣裙,正如她的名字一般。頭上一絲簪飾也無,乾乾淨淨的如一泓清水。
恍惚的,彷彿看到冰天雪地中,一個身穿菸灰紫色暗紋衣裙拎著朱漆食盒的人盈盈走近,對她端莊施了一禮:“大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了。”
霎時間,淚水迷濛,卻是被一個幾近嘶叫的聲音打破:“她是沒了臉面才吞了金,怎麼能怪我?”
紛亂間,彷彿聽得是段紫藍和楊舟察在冰玉湖幽會,卻被秦曼荷和念桃抓了個正著……
此刻方看到念桃跪在戴千萍腳邊,秦曼荷指手畫腳的叫嚷,絲毫不知什麼是家醜不可外揚。
戴千萍氣得不行,憤憤的甩她一耳光。
秦曼荷立刻坐在地上嚎哭起來:“我是在捍衛顧家血統的尊嚴啊,我有什麼錯?”
這工夫,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衝進個血葫蘆樣的人,衣衫盡碎,不顧眾人攔擋撲倒在那彷彿睡著的人身邊。他的手抖得厲害,指尖上的血一滴滴的落到段紫藍臉上,又緩緩滑下。他去抹,卻將那血跡糊得更大。
“姦夫來了……”秦曼荷尖叫著飛過來,使勁捶打那個男人:“想要謀算我們顧家的財產……你們這對姦夫淫婦……”
程雪嫣能聽見那重重的敲擊聲,可是楊舟察渾然不覺,只是彎下腰,想要抱起段紫藍。
“夠了!”
程雪嫣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一把將秦曼荷推開。
秦曼荷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著程雪嫣,忽然大笑起來:“都是你,你早就知道他們的姦情卻要隱瞞,你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