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稍後她又突如其來的一句“你還記得嗎”把自己嚇個半死。
她任由碧彤扶著下了鞦韆,二人一路無語。
枝葉扶疏中,幾點亮紅瑩瑩的躍入眼簾。程雪嫣初時還在琢磨是什麼花開得如此嬌豔,待走出林子方發現原來是懸於樓臺房宇間的燈,一盞盞一串串的紅絹紗燈如一條條瑪瑙項鍊,為這個靜寂的夜串聯出了無限旖旎之光,遠勝于都市的霓虹燦爛。
其實生活在古代也不錯,沒有喧囂,沒有浮躁,一切都靜如水墨丹青,引人遐思。
只可惜,程雪嫣這遐思還沒有飛出多遠,就被一陣尖利的咳嗽打斷了。
她嚇了一跳,回頭卻見一個穿著鑲邊褙子三十餘歲的女子抄著手立於一旁,紅絹紗燈喜洋洋的色彩打在她臉上卻顯不出半分暖意,而她的另一半臉則塗著夜的陰沉,分外詭異。
“我說碧彤,你主子失憶了難道你的記性也不好了嗎?這都什麼時候了,也不想著去後廚領晚膳,還得我親自送來不成?”
她瞟了程雪嫣一眼,卻絲毫沒有見禮的表示。
碧彤瞥見她腳旁放著的紅漆木食盒,急忙上前:“唐嬤嬤,我陪著姑娘四處走了走,竟忘了領膳的時間,還勞煩嬤嬤親自送來,真是該死……”
“行了,碧彤妹妹也別解釋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唐嬤嬤翻了翻白眼,順便把一旁的程雪嫣也翻了進去:“你好歹是陪著姑娘嫁了一回,那嫁的可不是別的地方,是太尉府啊,那門檻足足比這邊高了一大截。有道是‘官高一級壓死人’,這太尉府裡的貓啊狗的都比旁人家的人高一等。雖然是個陪嫁的丫頭,可也天天有人伺候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回來能習慣嗎?人家門檻高,你這眼皮子就跟著高了,看咱們這些個曾經和你共事的也不入眼了,自然不稀罕幹這些個領膳跑腿的活了,害得我這一把年紀了還要看你的臉色。不過碧彤妹妹,我勸你還是醒醒吧,這可不是太尉府,趕緊把你那養尊處優的心思收了,別以為住了一回高宅大院這身子骨就跟著金貴了,你可別忘了,你是怎麼回來的……”
“我說這位嬤嬤,話可不能這麼講……”
程雪嫣見碧彤被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說辭嗆得啞口無言眼淚直在眼圈裡轉立刻從心底生出一股豪氣,一時竟沒注意到這句開場白大有問題,待那二人皆轉過目光懷疑的看著她時,她方猛然覺醒,情急之下怒喝一句:“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話一出口,不僅那二人被震住,連自己也嚇了一跳,可也無法,只能繼續吼下去。
“唐嬤嬤,請問碧彤是誰的丫頭?”
但凡對下人說話,是用不到“請”字的,只是此種情境,那個唐嬤嬤也沒有感到此中怪異,只覺得此語別有深意。
“回大姑娘,碧彤自然是姑娘的丫頭……”
“既然是我的丫頭你憑什麼說她的不是?是你眼中沒有我這個主子還是想取而代之?”
“這……奴婢不敢!”唐嬤嬤急忙斂手,腰也不覺躬了躬。
“可是你已經做了,竟然還自稱‘不敢’,你以為我是聾子瞎子還是欺我無能?”
“奴婢怎麼敢欺負主子?奴婢剛剛並不是想訓斥碧彤……”
“對,你不是想訓斥她,你是想訓斥我……”
唐嬤嬤的那番指桑罵槐程雪嫣並不是沒有聽出來,她只是不明白一個堂堂禮部尚書的千金縱然是被休回家好歹也是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連個小小的下人都敢給她臉色看?她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自己是最看不得別人受欺負的,此番發怒也弄不清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個曾經忍氣吞聲的程雪嫣。
唐嬤嬤嘴張了張想要辯駁,卻發現自己剛剛所說的均被人抓住了話柄,此刻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少一句不如閉口不言,於是抿緊了嘴巴,腰卻更彎了。
“真是可笑,我多日未歸,程府竟成了這種樣子,連奴才都要爬到主子頭上來了,這還了得?”
亭臺的紗燈的紅光打在唐嬤嬤的臉上,那毫無溫度的光竟讓她覺得臉像被火烤著了一般。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也容得了你在這撒野?”
程雪嫣抬手一指,正指向自己所住閣樓的門上的長方形牌匾,兩盞紗燈將三個隸字影影綽綽的映出來——嫣然閣。
她怔住。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塊牌子,第一次得知自己所住房子的名稱。嫣然閣……是冥冥中的註定嗎?她不由苦笑。
碧彤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可以了,可是她怒火燒的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