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色入了鳳之淩的鳳眸,或許鳳之淩並不曾覺自身言語“反常”,非雨卻將其言辭神色亦盡收眼底。
所謂血濃於水或許便是如此,再不合的父子,終究也是父子。
“王爺巳時便服出府祭奠——王妃,回程中遇二十餘名黑衣人行刺,這行刺客只攻不守,前赴後繼,手法近似原平城外黑衣人,但卻並不以刺殺為意,招招以破人皮肉為旨,此毒片刻無感,脫身之後方知中毒,趕回王府請郡主醫治。”非雨依言將此事娓娓道來。
“所中何毒,未解?”鳳之淩脫口而出之言不僅讓非雨替這對父子大感欣慰,更讓其自身陷入更深的空洞之中,一時又心亂如麻!
“郡主正在為王爺調配解藥,並未將毒名相告。”非雨應問而答,終不忍將“此毒世間無解”告之,抑或者眾人心中皆不願接受,盼著郡主另配出解藥,彷彿此言出口便成了真。
說話間非雨眉宇間的隱憂更甚,他雖心如明鏡觀人極深,自身卻也難逃但凡血肉之軀所有的神情舉止。
鳳之淩至此已明白七八分,閉目沉吟半晌,疏離起自身紛亂情緒,許久薄唇微動命其退下,有事再報。
戌時,黃昏已去夜幕降臨,書房內一片漆黑,伏虎上的金衣少年一動未動,仍是非雨退出書房時的姿態,獨自在黑暗中靜息冥思。
解蠱不易
安柯兒依方救治幾位拼死護主身負大小十餘道劍傷的侍衛,她不擅毒,更未親遇過苗人蠱毒,儘管有解法心裡多少仍有些沒底,為便於救治這幾人被搬到了青桐苑內,距王爺寢屋不遠的房裡。
好在平東王這幾位近身侍衛皆是三十餘歲有兒有女的壯年男子,這幾人隔壁房內陸續接來了六位侍衛的內眷,不消安柯兒開口,婦人們一到就哽咽著求見自家相公,說話間進府前強忍的淚已無聲滴落,顆顆豆大。
儘管有了一半藥引,也已備好引蠱毒物,但安柯兒用盡促醒法子昏迷的侍衛依舊不醒,她取不到另一半藥引,酉時,只得到王爺那尋皎兒相商,行到鳳煜輈寢屋外,剛被侍衛攔下,屋內有人拉開了房門。
“向叔叔,王爺如何?”安柯兒見了向侍衛不禁先急聲詢問,平東王妃早已仙逝,如今自己手下那幾人或許有救,而王爺……
“安姑娘請——”向侍衛側身退開一步示意她進屋再說話。
“王爺昏迷不醒,半個時辰前已顯熱症,郡主正另配良方。”合上房門,向侍衛一語道出內心沉重。
“柯姐姐,那幾位侍衛劍傷甚多?”屋內埋頭在一地罐器中的身影頭也不抬出聲詢問,在向侍衛面前她未敢言蠱,漢人將蠱毒視為以毒蟲作祟害人的巫術,諸事沾上“巫”字就變得神秘而恐怖,易使人驚恐不定,自亂陣腳。
醇厚細弱的兩道嗓音前後稍有疊加,安柯兒循聲看去立時膛目結舌。
只見屋內數塊獸皮相拼鋪於地面,這丫頭隻身跪坐正中,百餘個大小罐器圍在她四周……
不聞她答話,皎兒只得從百忙中抽出瞬間工夫抬眸看她,原來已被一地毒物與藥物怔住了,不禁蹙眉道:“柯姐姐——”
安柯兒讓她一“吼”猛然回神,頓了頓一口氣將傷者詳情敘來:“啊——渾身大小傷口盡數一人少則十餘道,多者二十,長短不一,半寸乃至半尺,但多為三寸長,最深的近一寸,全身發熱昏迷不醒,藥物針刺促醒概無反應……”
果然鳳煜輈的狀況已屬最輕,或許有五成把握解開此蠱。
皎兒頓了頓道:“柯姐姐,他們兩個時辰內自會紛紛痛醒,切忌於傷者面前言語,只消讓其家眷袖中手執杯盞引入房中榻旁低泣不語,眾人則需退避不可旁觀,使婦人乘機取其淚珠,得後不可多留,再使他人前去照看,千萬叮囑婦人不可觸碰傷者。”
這本是極其簡單的事,之所以說得如此細緻,是因皎兒料到安柯兒多半會忽略鐵血男子的尊嚴,男兒有淚不輕彈,眾目睽睽之下更是難取其淚,而若直言相告,身中蠱毒昏迷醒來思維遲緩,不但告之費力一時也無人信,且刻意而不易得,白白耽擱時辰。
用毒引蠱
安柯兒將她的話記下,問了三兩句細節便回到了原處,戌時一過便有名侍衛轉醒,正是六人中外傷最重一人,其所中蠱毒亦最甚。
她依皎兒所說得方法取到了“男兒淚”,儘管不似女子一顆一顆墜落,順著臉頰滑落的淚水並不純,但能取得也實屬不易。
這便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且但凡能取到淚水,幾可斷定為有情人,那丫頭的方子若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