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讓她提心吊膽了七日的玉牌包在宣紙中,以便乘機塞回他手中,好早日擺脫惶惶不寧之日,莫非這人看出她目的了?
南宮無極卻仍不伸手,反沉聲道:“煩安姑娘帶路。”
安柯兒未料到他有此一舉,倒是一怔,但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況且她安柯兒自到了這開封城這些日子沒少讓這兩人折騰,不僅勞身還勞心吶,夾在倆人中間可是一路憋屈,此刻面對“垂死掙扎”的南宮無極,安柯兒上了火,她——不伺候了!
安柯兒伸出門外的手臂用力朝南宮無極一拋,管他接不接,接得住還是接不住……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碎了就碎了!
南宮無極伸手穩穩接住宣紙玉牌,然而下一瞬間,“砰”地一聲院門重重合上。
沉重的合門聲,四下一瞬息萬籟俱寂,南宮無極一雙深瞳立時死寂。
良久緩緩展開手中宣紙,烈日炎炎下,宣紙泛著刺目的白光,其上赫然書著她的決絕:“螭龍羊脂世無雙,恩怨情仇一朝殤。痴求非分亦枉然,無非南柯夢一場。”
“情”字化開,是她的淚,心中若已無情怎會傷心落淚,何以不容他見一面,道一言,竟要如此刻意絕詞,斷棄往日情誼。
黯然別離
南宮無極一手緊握羊脂白玉,一手執她絕情之詞,錐心噬骨之痛遍及全身,一道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見她!
他要見她!當面對峙問情,是否當真“南柯一夢”!
南宮無極收起掌中物,黑袍縱身一躍而起,院中滾滾殺氣陡起,卻是一道青綠身影獨立院中。
庭院正中,紫藤負手而立,神色溫淡,不見殺氣,淡淡望著那一道玄黑由遠及近,自上而下,落到面前。
“前輩,我同她有話要說,還望前輩不要阻攔。”此人溫和之中無盡淡漠,南宮無極不願與此人為敵,強壓心頭痛楚,先禮後兵道。
紫藤對自身受南宮無極禮遇並無詫異,淡然輕言道:“公子可曾想過她是否受得起再次傷重?”
南宮無極語塞,本是暗沉無比的面色立時木然,理性頓復了七分。
她受蒼衣人重傷,養傷一月本已愈三分,卻因自己莽撞使她內傷加重,才醒過來又因冰兒任性前來中毒眼盲不曾陪她,她獨自靜養數日卻又因自己發怒傷了她,尚不曾緩過勁便讓冰兒之言使她極怒傷崩!
一心將她護在心上,何曾捨得她受一分一毫的傷,然而前後不足半月,卻是自己親手再三使其遍體鱗傷!
紫藤見他氣勢瞬間已變,暗道並未看錯,浮上半分淺笑續道:“若是情緣未盡,他日必能冰釋,反之,今日千言亦枉然。無論緣盡與否,此刻見她無非再傷她一次,倒不如待她日後傷愈心平氣和時再見。”
紫藤言罷一雙靜眸亦漸漸浮上三分黯然痛楚之色,昔日自身若懂此理,何致她韶華之齡魂去。
“勿待他日追悔莫及。”紫藤回身落下一言肺腑勸戒,任其一人立於院中獨自深思。
南宮無極望著那道青綠於他面前漸遠消逝,竟是怔怔而立,進退無從。
驕陽當空,南宮無極心中澀然良久,倏然仰天嘆道:“好,我走!昔日開封城外之約——莫忘!”
門外傳來一道低沉而嘶啞的嗓音,榻上閉目靜息的人聽得一字不落,不禁苦笑,今日彼此間恩怨情仇一筆勾銷,豈存昔日約定。
南宮無極語罷,久久不聞回應,徒自長嘆一聲,拂袖縱身黯然離去。
半晌,屋外不聞動靜,知南宮無極已去,安柯兒輕聲問道:“皎兒,你們有甚麼約定?”
明知她方緩了心緒,不該再提此人,可安柯兒心裡一是好奇,二是擔憂,這要知道了是甚麼約定,她有個準備也好。
杏眸緊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頰上淚痕未曾洗去,粉唇微啟淡聲道:“柯姐姐多慮了,今日既已訣別,何來昔日約定。”
安柯兒見問不出甚麼話來,蹙眉撇嘴道:“你坐了許久,我去取清水來,你擦擦臉,就躺下歇著吧,凡事等傷好了再作計較。”
再誑一回
是夜,安柯兒道南宮無極與其門人皆已出城離去,皎兒聽過只微微頷首並不作聲,自此二人間再無提及此人名諱。
這年夏日是此生至今最為紛亂卻又最為寧靜的一年,這座宅院裡蟬蛙鳥蟲早已被侍衛盡除,兩耳不聞四物合鳴聲,南宮無極一去,倒真真是靜養了,若往年這般百無聊賴兩個月內幾不沾地可真是生不如死,然而此刻反倒是釋然了,但求靜心養傷早日傷愈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