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視,倏然她的唇邊浮上半分笑意,笑裡道不盡的無力。無極是恐她長留此處再遇兇險,畢竟他無法片刻不離待在她身旁,有得必有舍,想早日離開紛爭之地,就難免要犧牲些其他。
可他卻不該有所隱瞞,這畢竟關乎的是她的身體,在她昏迷時他無從問起,但她白天醒來也未問過她,縱是她爹孃祖輩尚不會不問她意願而作事關於她的決定,他怎知她定然願用未來一年半載的光景來換此刻一月半月的時日?
世間男子總是徑自做出某些決定,他們總以為女子無須知曉,自以為對她好,可甚麼是好,唯有自身才最清楚。
無極為人霸道獨斷、傲世自負,卻是重情義心無旁騖的男子,她與他約法三章,先有言彼此不分尊卑,相互尊重,給她自由,他那時應得雖然勉強,但自她生辰以來他待她除了幾件瑣事外無不尊重她意願,她以為他早已懂。
歷經一世,縱然今世被眾多至親萬千疼寵,無須家中各位長輩叮嚀教導,她一日不曾忘記付出一份信任便是多了一份致命死穴,信任是一個人絕不可輕易交付之物。
對於世人瞞騙可一笑了之,被自己信任之人矇在鼓裡,而所隱瞞之事又事關切身,這,是她此生第一次。
她此刻在意的並非是他如此做法會令她兩三分內傷拖沓慢愈,而是她將信任交付於他,且深於至親之外任一人,期待平等、尊重,他卻無聲無息地用指尖劃出一道傷痕,或許是她未親口告訴他,她一(兩)生最恨所信之人的欺騙。
如此霸道獨斷的男人,她該拿他如何是好。
子夜對峙
“得罪了。”見她心意已定,雪衣輕聲道,微微俯身,羊脂白玉般纖長白皙的指節方觸及錦被一角,白沙下的容顏神色已復,墨瞳剎那間已斂去三分柔光。
一眨眼的功夫,但見雪色已直立回身,望向皎兒眼角余光中靜悄悄的房門。
皎兒自然不比這些武功出神入化的世外高人擁有超凡的聽覺,可從他突如其來的舉止便知除了無極還會是誰。
聞聽雪衣將內情相告,心裡有恨有惱不假,然而此事本質而言並非奸惡之人偽善,做出什麼大奸大惡之事,他雖犯了她禁忌,說到底也是因他個性使然自以為是對她好才會如此,算是她未曾將他調教好。
此刻夜闌人靜被他瞧見雪衣在她房裡,以無極的脾氣兩人指不定得交起手來,他在開封城外一戰敗退了武林各派圍戮,而此番並未手刃蒼衣人,雪衣的武功顯然在他之上,索性應不至於開封城內一幕再現於此。
雪衣白日來探她時用的是如常的步伐並未刻意避開門外所謂暗處的視線,但此次他封了南宮無極一名手下穴道,門外古峰及東屋紫藤自然無妨,而其餘人於他而言行同虛設。(焦白得她一笑高高興興美容覺去了,七夜未眠吶!)
連日來每夜子時南宮無極都在西廂房運功排毒,需全神貫注由一人在一旁相助,他此刻又怎會息功下榻前來。
不足一彈指的工夫,房門果然被推開,榻旁一道雪白刺目的身影立時讓門外一身黑袍勁裝的男子沉下了臉色。
一陣短促的沉默之後,南宮無極跨步進房,反手輕推帶上了房門。
“夜深人靜,不知前輩到此有何貴幹?”南宮無極冷聲道,顯然壓著怒氣,他故意將“前輩”二字咬得級重,刻意在她面前強調此人的庚齡輩分,深瞳如願得捕捉到對方眸中一閃而過的傷感。
幼時曾聽祖輩人傳言天池宮是座天山天池附近的冰雪地宮,天池宮的武功猶如天山上的寒冰性屬極寒,以至於有神奇的駐顏之效能保人幾十年容顏不改,可直到壽終之時。若說原先尚有一分不確定,那麼此刻便已確信無疑。
雪衣除卻他咬重前輩二字外,無半分情緒,墨瞳靜靜地望著他。
他雖天資卓越,有傲人資質,確是練武奇才,然而年少輕狂,剛愎自用,他若不懂,終有一日會失去。
“彼此彼此。”半晌,雪衣開口,嗓音清澈而平靜,已無先前輕柔。
南宮無極未料他竟將自己與他相提並論,臉色愈發暗沉。
當我死了?
南宮無極故意瞥了眼被其點了穴維持原狀伏在榻旁的安柯兒,冷嗤道:“若來探視何故掩人耳目?”
雪衣不假思索地緩聲道:“太過噪舌。”
不可否認,這宅子裡裡外外無一不如此認為,只不過他存了三分顧忌,不曾下過手,此刻倒顯得他明知故問。
南宮無極兩句自以為理直氣壯的質問輕而易舉就被他頂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