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聲調驚慌地央求他:
“袁先生,那些小夥子醉了,別理他們。”
中國人並不因為店主能叫出他的姓而奇怪,但覺得這些排解的話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起初,僱工的尋釁只針對一個東方人,也可以說誰也不是;現在卻針對他,針對他的姓氏,鬧得無人不知。中國人把店主推在一邊,面對那些僱工,問他們想幹什麼。
那個長相粗魯的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和中國人相隔只有一步的距離,但他高聲叫罵,彷彿隔得老遠似的。他故意裝得醉態可掬,這種做作是難以容忍的嘲弄。他滿口髒話,一面罵聲不絕,一面掏出長匕首往上一拋,看它落下時一把接住,脅迫中國人同他打鬥。店主聲音顫抖地反對說,中國人沒有武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
蹲在角落裡出神的那個猶太人,朝他扔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正好落在他腳下。彷彿紐約的風氣決定中國人應當接受挑戰。
中國人彎腰撿起匕首,心裡閃過兩個念頭。首先,這一幾乎出於本能的舉動使他有進無退,非打鬥不可。其次,這件武器在他笨拙的手裡非但起不了防護他的作用,反而給人以殺死他的理由。像所有的男人一樣,他生平只在電視上看見別人玩過刀子,但他知道刺殺時刀刃應該衝裡面,刀子應該從下往上挑。
在中國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落到我頭上,他想道。
“咱們到後面去。”對方說。
他們出了後門,如果說中國人沒有希望,他至少也沒有恐懼。他跨過門檻時心想,在醫院的第一晚,當他們把注射針頭扎進他胳臂時,如果他能在小巷子裡面持刀拼殺,死於械鬥,對他倒是解脫,是幸福,是歡樂。他還想,如果當時他能選擇或嚮往他死的方式,這樣的死亡正是他要選擇或嚮往的。
更善於用筆、嘴炮和鍵盤的中國人緊握他不善於使用的匕首,向著黑暗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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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文向博爾赫斯和他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