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熙嶸進來的時候,正趕上楚若鴻再次被噩夢驚醒,迷亂地想要再次確定方輕塵胸前沒有傷,卻被楚熙嶸看了個正著。楚熙嶸不懂,楚若鴻無心,但方輕塵可是多少人情世態走過來的,哪會看不明白那個總管太監的眼神。只是他自己原不在意這個浮名清譽。因此也懶得理會罷了。待楚熙嶸和那總管太監走得沒影了,方輕塵才好笑地對楚若鴻道:“看,我地名聲可是讓你毀了。過上兩天,外頭還不知道會傳出多少流言來。”被楚熙嶸刺激到了的楚若鴻,此刻竟難得地沒有理會方輕塵剛才話裡的意思,只是可憐巴巴望著他:“我不要他做皇帝。輕塵。皇帝明明是我,輕塵,輕塵,你幫我趕走他。”方輕塵一陣頭疼。苦笑起來:“這皇帝……原也不是什麼好差事。你以前不是總說,當皇帝很辛苦嗎?這兩天你也總說,當年就因為你是皇帝,才讓他們逼得你做錯事。如果你當初不當這個皇帝就好了。現在你不用當了……”“可是,帝位是你幫我保住的。是你替我守著的,現在讓一個我不認識地人搶走了,你也不理會。那麼,以後我別的事,你也不會理了是不是?以後,連我你也會不理了,你……”楚若鴻越說越是惶然,伸手死死抱著他,用力之大,甚至讓方輕塵覺得有些生疼。“你別扔下我,你別不管我,你答應過要保護我,要一直都在的。”方輕塵嘆息一聲,輕輕拍拍他:“別怕,我一直都在。皇位要不要有什麼關係呢?無論你是不是皇帝,我總是會在這裡的。”楚若鴻沉默了一會,輕聲問:“如果他一直是皇帝,我是不是就一直是太上皇,不能亂走亂動,不可以和大臣親近,對國事不能表示什麼意見,要天天被關在這裡,數日子?”他畢竟當過幾年皇帝,就算是現在有些昏亂,那種敏銳的理解力也還是有的。可見他對楚熙嶸的反感和敵意,除了妒忌,獨佔之外,也確實有著本能的惶恐和急於自保自救地心思在裡頭。方輕塵也靜了一下,才答:“有我在,不會讓你有太多拘束的。”楚若鴻默然。過了一會,他才道:“有你在就好了,輕塵。你千萬,千萬,不要離開我,不要不管我。我好害怕,我覺得,你走了很久很久,好象有一百年那麼長,你一直不在,不管我怎麼叫,你都不在。輕塵,別扔下我,別傷害我……”方輕塵不說話,只是沉默地靜靜抱住他。若鴻,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他閉上眼,唇邊溢位一縷冰涼得不帶一絲溫度的笑。若鴻,我永遠不會傷害你。這句話,他曾經許諾過多少回。那一年,他苦守邊關,接到他召他回京的聖旨。那一日,他步入皇宮,冷眼看四下隱伏的甲士。那一刻,他徐徐入殿,淡然抬頭,望那高居龍座的少年。那一瞬,他仍然,也還是,在心中重複過這句話。若鴻,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只要……你不傷害我。然而,最終,他地手指,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方輕塵輕笑出聲,慢慢地拉了楚若鴻的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跳動地心口處。神情出奇地溫柔。“若鴻,你放心,我不會捨棄你,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他溫和地微笑,再次許下這許下過多次的諾言,心中卻是冰冷。只要,你不傷害我。————————第二個有膽子擅自闖入甘寧宮來打擾他們的人,是趙忘塵。這樣尷尬而緊張的時刻,也只有他這個方輕塵的唯一傳人,說話做事能方便一些。他地運氣比楚熙嶸好得多,他進甘寧宮時,楚若鴻難得得睡著了,而且睡得還很沉,竟然沒有被噩夢驚醒。因此,趙忘塵總算能有機會不受打擾地對方輕塵說話。“師父,恕我無禮,你關心太上皇天下人都知道,可是這樣整日整夜,一刻不分,即違禮法,也失體統,朝廷百官人心惶惶,無所適從,這……”方輕塵搖頭微嘆:“是大家讓你傳話吧?”趙忘塵低了頭,不說話。方輕塵道:“替我轉告大家,不用擔心。不該做的事,我是不會做的。我現在確實有些任性胡鬧,只是……”他低頭看看沉睡地楚若鴻,眼中有些淡淡的憐惜與溫柔:“就請他們多多包容,再忍些時日吧。這種荒唐瘋狂的日子,不會有幾天了……”趙忘塵一怔,低聲道:“師父,你是說……”方輕塵搖搖頭:“沒什麼,你請他們相信我這一回。我想要縱情任性一回,卻終歸不會失了分寸。不用多久,一切就可以恢復如常了。”趙忘塵低下頭,過了一會才道:“我畢竟人微言輕,師父找個機會直接同他們說吧。我讓他們聚在外頭等著,太上皇現在睡了,師父就……”方輕塵苦笑,低頭看著自己那被楚若鴻在睡夢中牢牢扯住的衣裳:“這時候我走不了,略動一動,他就會醒過來,到時又要鬧騰一番。更何況……”他微微一笑,眼神似悲似悵又似歡喜:“其實我也並不想離他太遠。”“可是……”方輕塵不容他說話,擺擺手:“你去吧。”趙忘塵有些黯然地低了頭,嘆息一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