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需要經常換姿態,才能勉強控制住相機。
畢利格和烏力吉兩人在屍場中間的一片馬屍周圍剷雪,這裡挖挖,那裡戳戳,像是在尋找什麼重要證據。陳陣趕緊過去幫他們找,忙問畢利格:阿爸,您在找什麼?老人回答說:找狼道,得小心點鏟。陳陣仔細找地方下腳,彎下身也開始尋找。過了一會兒,人們找到了一條被狼群踩實的雪道,足有四指厚,相當硬,死死地凍趴在泥冰上,掃去後來落下的新雪浮雪,可以看見狼的足爪印,大的有牛蹄大,小的也比大狗的狗爪大。每個爪印有一個較大的掌凹痕,有的掌凹痕還帶著馬血殘跡。
烏力吉和畢利格招呼大家集中清掃這條狼道。畢利格說掃出這條狼道就更能估摸出狼群的大小。人們掃著掃著慢慢發現這條狼道不是直的而是彎的,再掃下去,狼道又變成了半圓形。大家用了一個多小時把這狼道全部鏟掃出來,這才發現這條狼道竟是圓形的,整整一圈白道,雪中帶血,白裡透紅,高出冰面一拳厚,在黑紅色的泥冰血冰上顯得格外恐怖,像冥府地獄裡小鬼們操練用的跑道,更像一個鬼畫符樣的怪圈。跑道寬一米多,圈周長有五六十米,圈內竟是馬屍最密集的一塊屍場。雪道上全是狼爪血印,密密麻麻,重重疊疊。人們又被嚇著了,大夥哆哆嗦嗦,議論紛紛:
我活了這把年記還從來沒見過這老些狼爪印。
這哪是一群狼,準是一群妖怪。
這群狼真大得嚇人。
少說也得有四五十條。
巴圖,你真夠愣的,敢一人跟這群狼玩命。要是我,早就嚇得掉下馬喂狼了。
那晚,天黑雪大,我啥也瞅不清,我哪知道這群狼有多大。
往後,咱們牧場的日子就難過了。
咱們女生誰還敢一人走夜道?
場部那幫盲流真不是東西,把狼打下的春天度荒的活命糧全搶走了,狼群逼得急了。我要是頭狼我也得報仇,把他們養的豬和雞全咬死。
誰出的歪主意,派這麼多的勞力進山掏狼崽,母狼能不發瘋嗎?往年掏狼崽掏得少,馬群就沒出過這麼大的事故。
場部也該乾點正事,組織幾次打狼運動,再不打,狼要吃人了。
少開點會,多打狼吧。
照狼這個吃法,再多的畜群也不夠它糟踏的。
咱們牧場領導班子來了一些農區的人,盡幹缺德事,騰格里就派這些狼來教訓咱們了。
別亂說,你想挨批鬥啊。
……
包順貴跟著烏力吉和畢利格順著狼道仔細檢視,拍照,並不時停下交談。他一直緊繃的臉卻開始放鬆。陳陣猜想畢利格可能把包順貴“人的因素第一”的觀點說活動了。這麼大的狼災天災,人的因素能抗得住嗎?不管什麼調查組來調查,只要他們看了這片屠場,也得承認這場大災是人力無法抗拒的,尤其是無法抗拒這樣大規模的狡滑狼群和白毛風的共同突襲。陳陣對烏力吉和巴圖的擔憂也慢慢鬆懈下來。
陳陣又開始琢磨這圈狼道。這個怪圈怪得讓人頭皮發麻,它套在陳陣心頭一圈又一圈,一圈緊似一圈,又像一群狼妖繞著他的心臟沒命地跑,跑得他心裡憋堵得喘不過氣來。狼群為什麼要跑出這個圈?出於什麼動機?為了什麼目的?草原狼的行為總讓人摸不著頭腦,狼留下的每一個痕跡都像是一道疑難怪題。
是為了禦寒?跑步取暖?有可能。那天晚上的白毛風實在太冷了,狼群長途奔襲猛地停下來,準保凍得受不了,所以狼在吃飽之後,要擠在一起跑步,跑出點熱氣來。
是為了助消化?多消耗些能量以便再多吞點馬肉?也有可能。因為狼不像草原黃鼠、金花鼠、大眼賊,它沒有鼠類那種可以儲藏食物的倉洞。狼獵殺了多餘的肉食卻無法儲存,為了最大限度利用食物,狼只有把自己吃得飽上加飽,撐上加撐。然後用奔跑來加速消化,加速體內養料儲存,騰出胃裡空間,再裝下更多的肉食。但是,那該是什麼樣的胃啊,難道是鋼胃、鐵胃、彈簧胃、橡皮胃、還是沒有盲腸,不怕得盲腸炎的胃?這更可怕了。
是為了準備再戰的閱兵或大點兵?也很有可能。從狼道的足跡來看,狼群具有高度的組織性,紀律性。一米多寬的狼道從始至終都是寬一米多,很少有跑出圈外的足印。這不是閱兵佇列的步伐痕跡又是什麼?狼單兵作戰的多,小群出動得多,一般都是三五成群,十條八條以家族為單位狩獵捕獵,打家劫舍,可像眼前這樣規模的大兵團作戰卻不多見。陳陣難以理解的是,狼是怎樣把看似自由散漫、各自為戰的游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