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雪堆,雪堆之間的雪特別厚,雪堆後面又拖著被風雪刮出的一條條雪坡,把本來應該非常突出醒目的馬屍雪堆抹平了。人們默默地看著,誰也不下馬,都不願揭開這層雪被,只是在心裡一遍遍設想著當時的情勢。
太可惜了。畢利格老人第一個開口,他用馬棒指了指泡子的東岸:你們看,要是再跑一小段就沒大事了。巴圖從北邊的草場能把馬群趕到這塊地界太不易了。風那麼衝,狼那麼多,就算人不怕,可騎的馬能不怕嗎。巴圖從頭到尾都在馬群,跟狼群拼死拼活,他是盡了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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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老人不忌諱替自己的兒子辯護。
陳陣向包順貴靠過去說:巴圖為了保護集體財產,一個人跟狼群搏鬥了一夜,差點犧牲自己的生命,這可是應該上報的英雄事蹟……
包順貴瞪了陳陣一眼吼道:什麼英雄事蹟!他要是把這群軍馬保下來才是英雄。他又轉過頭對著巴圖狠狠地說:那天你為什麼把馬群放在泡子的北邊,你放了這麼多年的馬,難道還不知道一颳風會把馬群刮到泡子裡去嗎?你最大的責任就在這兒!
巴圖不敢看包順貴,他連連點頭說:是我的責任,是我的責任。我要是每天傍黑把馬群放到東邊草場去,就不會出這麼大的事故了。
沙茨楞磕了磕馬肚,靠上去不服氣地說:是場部讓我們把馬群放到那塊草場的,還說全場就數那兒的秋草剩得多,春草也長得早。軍馬就要上遠路,一定要保證軍馬吃飽吃好,爭取再抓上點膘,要讓來接馬群的民兵騎兵一看就高興。我記得那會兒巴圖在場部抓革命、促生產會上就說過,馬群放在大泡子的北邊不安全。可場部說春天多一半刮西北風,哪能就在這幾天剛好碰上北風呢。這事兒你也是同意的,怎麼一出了事就把責任全栽到巴圖頭上?
第六章(2)
幾個場部領導都不說話了。場長烏力吉咳了咳嗓子說:沙茨楞說的沒錯,是有這回事。大家都是好心,想讓軍馬再長壯實點,路上走好,為戰備多貢獻一點力量。誰會想到會來了這麼一場白毛風,還是北風,又跟來這麼一大群狼。要沒有這群狼,巴圖也準保能把馬群趕到安全地方了。風災白災加狼災,百年不遇,百年不遇啊。我負責抓生產,這次事故該由我負責。
包順貴用馬鞭指著沙茨楞的鼻子說:你的責任也不小,畢利格說得對,這群馬再跑一小段就沒大事了,要是你們三個不臨陣脫逃,和巴圖一塊兒趕這群馬,也就不會出這次大事故。要不是看你後來救了巴圖一命,我早就把你隔離審查了。
畢利格用自己的馬棒壓下包順貴的馬鞭,板著面孔說:包代表,你雖是農區的蒙族人,可也該知道牧區蒙古人的規矩,在草原是不許用馬鞭指著人的鼻子跟人說話的,只有從前的王爺、臺吉、牧主才這樣說話。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你們軍分割槽首長。下次他來檢查工作,咱倆可以一塊兒去問。
包順貴放下馬鞭,倒換到左手,又立刻用右手的食指,點著沙茨楞和巴圖的鼻子喝道:你!還有你!還不下馬剷雪,掃雪!我要親眼驗屍,我倒要看看狼有多厲害,狼群有多大。別想把什麼責任都推到狼身上。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人的因素第一!
人們都下了馬,拿起帶來的木鍁,鐵鍬,竹掃帚開始清理屍場。包順貴騎著馬,拿著一架海鷗牌相機忙著拍照取證,並不斷對眾人大聲喝道:掃乾淨,一定要掃乾淨。過幾天盟裡、旗裡還有部隊的調查組,要來這兒現場調查。
陳陣趟著厚雪,跟著烏力吉、畢利格、巴圖和沙茨楞向泡子最裡面的幾個雪堆走去。泥塘冰面凍得還很硬實,雪在人腳下吱吱作響。老人說:只要看緊裡面的幾匹馬是不是讓狼咬死的,就知道這群狼有多厲害了。
陳陣緊追著問:為什麼?
烏力吉說:你想想看,那會兒越往裡面越危險,那兒的泥水是最後凍住的,狼也怕陷死在裡面,狼不會去冒這個險的。要是那幾匹馬也讓狼咬死,你說那狼有多厲害。
老人轉過頭問巴圖:你開槍也不管用?
巴圖苦著臉說:不管用,我才帶了十發子彈,打了不一會兒,就打光了。白毛風把槍聲全刮碎了。狼就算嚇跑了,可等打光了子彈,狼又回來了。天太黑,電池也沒多少電,我什麼也看不見。
那會兒可沒想那麼多。巴圖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臉上的凍皮說:天黑雪大,我也怕打死馬。我只盼著風停,泡子不上凍,狼進不去,還能活下不少馬呢。我記得,我把槍口抬高了一尺。
畢利格和烏力吉都舒了一口氣。
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