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他身邊,推醒了他:“七哥,宋德福在叫你。”
他恍惚著抬起頭來,才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終於聽見宋德福的聲音:“七爺,皇上喚七爺。”
他站起身,來到龍榻邊跪下。昨日方還精神奕奕的皇帝,今日便蒼老如同百歲老人,幾近油盡燈枯,手掌攤在床沿。
他緩緩伸出手去,長這麼大,第一次得以觸碰父皇的手,第一次顫抖著喚出“父皇”二字。
皇帝就那樣看著他,目光早已渾濁渙散,嘴唇微微抖動,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終於落下淚來:“父皇……母后,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皇帝渾濁的目光仿似突然有一瞬間的清明,末了,卻再次渙散起來,只是這一次的渙散,成了永久。
御醫忙的上前為皇帝把脈,卻久久沒有再動,宋德福跪在他身後的位置,重重磕下一個頭之後,嚎啕大哭起來:“皇上——殯天了——”
彷彿,在昏迷後等待了那麼久,便只為等待他的那句話。
彷彿,唯有等到了那句話,他才能走得安心。
皇甫清宸見皇甫清宇的臉色,終究也沒有再問什麼,只是低聲道:“七哥,你已經幾日沒有回府了,這裡我來守著,你還是先回去休息片刻吧。”
皇甫清宇沒有動,彷彿聽不到他說的話。
“七哥。”皇甫清宸按住了他的肩,“她如今還是昏迷不醒,你總該回去看看吧?”
皇甫清宇眸光終於微微一閃,片刻之後,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出了靈堂。
整個皇宮,一片蕭瑟肅穆之氣,他獨自一人走在空無一人,長長的的甬道上,只覺得那冰涼的氣息不停地迎面襲來,吹入肺腑,涼透心扉。
身後有倉促的腳步聲傳來,他仿若未聞,徑直往前走著。
那人卻突然繞到他身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卻是一個小太監:“七爺,太后她老人家還在延壽宮等著七爺,七爺就當可憐我們這些奴才,去見見太后吧!”
他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連看也不看那小太監一眼,繞過他,繼續往宮門口走去。
出宮上了馬,一路疾馳回到府中,同樣一片肅穆的景象。
崔善延正在門口等著他,服侍他下了馬,一見他徑直便往西院的方向走去,忙的道:“七爺,還是先換身衣裳吧?”
他低下頭來,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孝服,於是便回自己園中換了便服,才又朝曦微園走去。
夕顏的房間內,炭火燒得很旺,他一進門,便被撲面而來的熱氣所襲,而在裡面服侍的銀針,雖然只著了薄薄的夏裙,卻還是滿頭的汗意。
然而,即便是在這樣溫暖的房間中,躺在床榻上的夕顏,卻依舊手足冰涼,臉上毫無血色。
銀針原本正在為夕顏擦身,一見著他,忙不迭的下跪:“七爺。”
他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錦帕。
銀針心領神會,將帕子遞給他,自己退出了房間。
他在床榻邊坐了下來,先是細細的為她擦了臉,隨後執了她的手,一點點,細緻而用心的,抹過她冰涼的手心。
卻驀地記起年三十那晚,當他為她擦去腳上的水漬之時,她些許震驚,些許彆扭的神情。
可是如今——
他抬眼看向她慘白毫無生氣的容顏,緩緩將她冰涼的手放到了自己唇邊:“顏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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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似海無處訴。
正文 從此無心愛良夜(五)
皇甫清宇緩緩坐到床頭的方向,將夕顏抱進自己懷中,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睡著,眼看著她如瀑的青絲流瀉一身,卻驀地看見了她之前放在枕邊,還沒有看完的那本傳奇。
他向來是不看這類書的,前些日子也不過為了給她找趣子,才命人找了這些書來。
卻禁不住想起那些溫軟綿長的午後,她坐在自己斜對方,捧著這些書看得吃吃笑起來的模樣。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鬢髮,許久之後,方才低低的開口:“你知不知道,十二不止一次的告訴我,不如放手。世間的女子這樣多,就算沒有你,也還會有別人。我以前只覺得他孩子氣,淨說胡話,可是現在想想,原來他是對的。”
摳“顏顏……”他輕輕吻住了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喃,“如果不是你,那該多好……”
他就那樣抱著她,一動不動,仿若時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