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附近村裡僱了車,會準時過來接她們回城去的。
“兩晚沒睡好了吧,索鎖?”姥姥輕聲問道。
“嗯。”索鎖轉了轉臉,望著山間凍了一層白冰的山泉。
她來了之後,沒有跟姥姥談過什麼。兩人似乎有默契,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說那個重大問題。她知道姥姥一定了解她為什麼深夜進山。姥姥也一定明白她的心情。但是她不能不等著姥姥開口,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一旦開口,說不定就成了質問。即便她質問了,姥姥也會諒解。她跟姥姥之間,這點程度的瞭解還是有的。
“把預訂好的宴席推了,這可不好。”姥姥說。
索鎖低了頭。
她的靴尖磕著面前的小石子……姥姥聽見她打電話取消預訂了。在她的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之前,最後兩個電話都是客人打過來抱怨的。
“狀態不好的話,去做了也達不到客人的要求。不如不要幹。”索鎖說。這樣造成的影響她還不能估計。從她開始做這行,臨時取消預訂的情況很少出現。就算別的她都不怕,那為數可觀的訂金,賠起來會讓她心疼,還有預備宴席的前期投入,價格不菲……更別說毀掉的信譽,那是怎麼彌補都彌補不了的損失。
她一腳將石子磕飛,就聽見姥姥說:“有件事姥姥得告訴你,鎖鎖。蒙經理陪著買主來這裡拜訪過我。”
索鎖點頭……終於還是等到了這一刻。
她沒看姥姥。在來的路上她甚至都想過,見面要跟姥姥大吵一架。但這一天兩夜之後,別說吵架,她竟然連問一句都覺得沒有力氣了。
“買主姓範。是個做生意的先生。富起來是這二十年的事,白手起家的,很想要個有歷史的房子。”姥姥輕聲說。
索鎖眉頭一皺,問道:“姓範?”
“姓範。範……範什麼我一時記不得了。有家很大的公司,很有點名氣。他帶著老房子的資料上來的,和我說一旦他買下房子,要怎麼維護保養。我不懂那些,也許你可以看看……我覺得他準備的資料很充分的,並不是空口說白話。”姥姥說著,看看索鎖變幻不定的神色。
索鎖沒說什麼。
她當然想象得出那些資料是什麼樣子的……要多麼詳細,就有多麼詳細。
彭因坦的專業課是可以考到滿分的成績的。她見過他的工作成果。經他手的準備工作,不要說外行的姥姥,就是她,也不是照樣在看到的時候,震驚了一下嗎?
“範先生很有誠意。來了兩次。第二次是他帶著太太上山來燒香。範太太也是個實在人。範先生說如果我們實在捨不得離開老屋子,他本人也並不是非要馬上入住的……”姥姥說到這裡,頓了頓,索鎖轉過臉來看著她,她就望著索鎖的眼睛,點點頭,“當然意思便是我在有生之年,和你都可以住在老屋子裡。如果還有別的條件,我們儘管可以提出。”
索鎖聽著,問:“那您覺得這條件還合適嗎?”
“你覺得呢?”姥姥反問。
“姥姥,”索鎖抬起頭來,望著遠處淡淡的山影,“我博雅姐、您的孫小姐活著的話,會怎麼辦?”
姥姥沉默了片刻,說:“鎖鎖,博雅畢竟不在了。我不希望你因為對她一個承諾,讓老房子和我成為你的負擔。”
第九章 漩渦(二)
“姥姥,我得跟您說多少次您才能信我,您跟這老房子從來都不是我的負擔。”索鎖有點沒力氣。
這個話題是第幾次觸及,她不記得了。她總覺得是跟姥姥一起在努力地過日子就行,這些話既沒必要說,也最好不要說。
“雖說不把我們當成負擔,其實還是負擔。”姥姥拍拍索鎖的手。
索鎖握住姥姥的手,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就是博雅在,我想這老房子,她該賣掉也照樣賣掉的。博雅不是你,沒那麼死心眼兒。”姥姥微微一笑,看著索鎖說妲。
索鎖想了想,的確是。
鄭博雅是什麼人呢?鬼精鬼靈……有時候就被形容做“最會見風使舵”的一個人窀。
可是她越想到這,越有一股捶心之痛。偏偏這又不能跟姥姥訴說。
姥姥發覺索鎖的手發抖了,握緊了些。但是她手上的肌肉筋骨畢竟已經鬆軟無力了,這麼用力,索鎖仍然感覺不到姥姥的力量……她低頭看著姥姥的手。
因為以前常年動針線,食指中指都有點變形了。
博雅就說過,這老太太對他們家、對她都是有功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