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曉,是耳邊這個不知男女的聲音的主人一手安排。那夜它用極平常的語氣許下一個極誘惑的承諾。
——“我可以讓你死,然後再重生回過去。”
只是沒想過會以這麼慘烈的方式——被車撞成幾乎分離的兩截,再也沒有乾淨的姿態,她被他抱在懷裡,血髒了他的衣服,腦海裡閃過無數早就預備好的臺詞。
她想說,蔣瀾我放你幸福,她想說蔣瀾你終於自由了,她想說蔣瀾我真的很愛你。她想說的東西有很多,在無數次的在心裡的排練與設計的場景,唯美的,悲劇的,她早已設計好了各種臺詞。然而真的到了此刻,她滿身是血躺在他的懷裡,看著他震驚到扭曲讓她以為是絕望的臉。
她什麼都不想說了。
既然早知要死,又何必硬要在這個人心底留下痕跡。
於是她最後望了他一眼作為自己的禮物,接著死掉。
“你終究沒有你說的那樣瀟灑。”那個辨不清男女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牟再思開口:“我只是想來幾個月後的現在看看。沒想到我死了卻還能在未來活著。”
那聲音淡淡道:“現在的你並不是死亡的狀態,我只是把死去之前的你轉移到了現在。也就是說現在的牟再思是死掉的那天9月6號之前的牟再思。”
牟再思點點頭,不知道對方看不看得到。忽地她身體陡然僵硬,定定地望著前方。
那聲音似乎也看到,長長一嘆,“人間自是有情痴,你只要記得你只能在這裡待24個小時,算了,反正到時候就算你抱住火箭我也會把你強制收回來的。”隨即便離開了。
牟再思聽著,臉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走到這麼被動的一步。
重生回過去前,她請求那個怪人將她帶到了幾個月後的這裡。
這裡是她和蔣瀾的家附近的那個小花園,她本來只是想在這裡留戀一下,沒想到卻看到了蔣瀾仍舊住在這裡。
牟再思手指甲微微陷進樹皮裡。她之前忍不住打聽過了,聽說蔣瀾現在和葉闌珊在一起,男才女貌。坊間佳話。
多美妙,痴心十年終成正果。有好友的支援同事的支援,有蔣瀾母親鄒於容的支援,沒有了她這個唯一的阻礙,誰能阻擋他們最後的名分上的結合,實現身心的真正統一,為葉闌珊捧上蔣夫人的頭銜。
可是蔣瀾現在在這裡,這裡是他們的家。
葉闌珊不會難受嗎?哦,或許他們的新房愛巢正在裝修。這裡或許在他們眼裡只是個住宿的地方,如同旅店與酒店。
也許,這也是蔣瀾在向葉闌珊證明——“我從來不把這裡當家,這裡從來只是客房。”所以他們能夠更加肆無忌憚的住下甚至纏綿,為無名指上的戒指鍍上一層永恆的光輝。
然而她的怨憤終於一下子淡褪下來。
——她已經死了。
她幸不幸福……已經沒所謂了。
牟再思眼前忽地多了一抹亮色。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花園裡,冬至時節,草木凋零,枯敗的枝椏上塗了白色的漆橫過天際,昨晚似乎下過雪,地面上還鋪著一層未化完的雪,蔣瀾捧著一個杯子緩緩走到長椅上坐下,他脖子裡圍著灰色的圍巾,深色的大衣在白色的世界裡有一種乾淨的溫和的感覺,或許因為不去上班,蔣瀾的頭髮隨意地散在耳後,額前的髮絲有點長,蔣瀾一低頭,髮絲便遮過眼。
牟再思幾乎可以想象的,在他薄薄的劉海後面,深沉而漂亮的眼睛。
是三月不見的緣故嗎?牟再思覺得蔣瀾身上多了一種沉鬱的味道,五官仍舊清朗,卻好像越發稜角分明起來。
他怎麼可以又喝咖啡呢?是他最愛的曼特寧吧。明明不用上班,卻把咖啡當做飲料嗎?明明……
她的心口泛過一陣細密而柔軟的疼痛。
居然要真的分別了,如果真的就那樣死了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這是蔣瀾。
蔣瀾。
蔣瀾。
蔣瀾啊……
是走過她整個青春的蔣瀾。
再也不會再見到的……蔣瀾。
是隻要一想,心臟好像就會柔軟下來,眼睛都要微笑到掉淚蔣瀾。
怎麼捨得拱手讓人。
牟再思心忽地一動:就這麼走吧!立刻離開!對!不要再停留!想到就決定做的牟再思打算轉身邁步離開。
近二十米遠處的蔣瀾似有所感,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