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雖然早早提醒過孟小滿,曹操的家人——父母兄弟、妻妾子女,都是她將來要過的一道關,需要早做打算。可是和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樣,對於畏懼的事情,孟小滿心裡恨不得能拖得一天是一天,加上後來她也確實忙得不可開交,就更把這事丟在腦後了。
孟小滿能丟開這事,可曹操的家人卻時時盯著“曹操”的訊息。聽說曹操當上東郡太守,有了自己的根基,曹家妻小就開始盼著能早日一家團圓。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東郡剛剛安穩下來,曹操就又成了兗州刺史。雖說從一郡太守升為一州刺史是件喜事,但聽說了青州黃巾的事情,曹家妻小再不能安心,終於忍不住寫了一封家書,請張邈帶至昌邑,交到了孟小滿的手裡。
要是單隻有這封信,那孟小滿就算再內疚,再不安,也還有自信能保持冷靜,好好想個辦法。偏偏除了這封家書,被張邈帶到昌邑的,還有曹操的次子:曹丕。
說完了正事,送完了家書,張邈這才吞吞吐吐的把曹丕跟著他來到了昌邑的事情說了出來。
自張邈口中聽說這事,孟小滿的腦子裡像是突然憑空炸雷一般,又驚又慌,半晌說不出話來。在完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實不知自己該怎麼去面對曹操的兒子,又怎麼以女兒身去偽裝一個父親?
張邈觀孟小滿神色有異,卻誤會了她的想法。
要知道,昌邑情勢危急,雖然因為劉岱帶兵抵抗戰敗,叫黃巾有些得意忘形的放鬆了攻勢,課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會再次捲土重來。如此危險地方,戰場上首當其衝之城,把個還未成人的小孩子帶到此地來無論如何也有些說不過去。
張邈自然不想叫孟小滿為此事埋怨自己,連忙解釋道:“唉,孟德,這事說來確是吾疏忽,治軍不嚴……吾也不知這丕兒竟然偷偷藏在了吾軍運糧的車裡!這孩子一路跟到昌邑城外,才被兵士發現。吾欲派兵送他回去,卻又不放心,只好就將他帶來昌邑。放在你我身邊照顧,總好過叫他一個人回去陳留,路上讓人放心不下。”
“藏在運糧車裡?”張邈的解釋總算喚回了孟小滿一絲理智,她心裡仍然慌亂不堪,但卻忍不住好奇起來。
“可不是,”張邈苦笑,“孟德啊,也不知你這寶貝兒子那小腦袋是怎生長的,又是哪裡來的這般大的膽量。五歲大的孩子,竟然敢做這樣大事,還不曾被軍士察覺。說來也真是叫吾慚愧不已,可恨那個管理軍糧的裨將,連小孩子溜進去也不知道,竟是個木頭不成!吾已重罰之。”
孟小滿在心裡轉了無數念頭,也不知道曹操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會如何應對。她心慌意亂,不知自己現在表現得是否會引起張邈懷疑,問題亦不自覺的脫口而出:“那丕兒現在何在?”
“吾已經令人帶他過來了,一會兒就到。”曹丕藏在糧車裡幾日,搞得自己狼狽不堪,張邈自然要令人帶他去好好打理一番,才好把人帶到孟小滿面前。
正說著,就聽有人來報,曹丕到了。
孟小滿偽裝成孟夏的時候,曾經見過曹操的長子曹昂,但是曹丕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傢伙今年才剛五歲,生得容長臉兒,臉頰卻又帶著小孩子特有的肉嘟嘟的圓潤樣子,一雙烏溜溜點漆似眼睛,小嘴緊緊抿著,看著就是個機靈的孩子。
一進門,曹丕的眼神就落在了孟小滿身上,彷彿被她黏住似的,眼睛幾乎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孟小滿也同樣打量著眼前生得玉雪可愛的小男孩兒,臉上的震驚之色漸漸變成了一個柔和的微笑,“丕兒,過來……到爹爹這兒來!”
這話她說的彆扭之極,可偏又不得不說。幸好曹丕年紀還小,張邈只盼著自己脫了干係,誰都沒注意她語氣中的不自然。實際上孟小滿心裡慌張的要死,見了曹丕還能笑得出來,怕是已經多虧她喜歡孩子的天性了。
曹丕歪著小腦袋看了孟小滿半天,似乎在拼命回憶確認她說的是真是假。曹操離開時他才三歲,小孩子隔了這麼久沒見過父親,記憶早有些模糊。他有些緊張的仔細看了孟小滿半天,這才撲進她懷裡,脆生生的叫了一句:“爹爹!”
這一聲爹爹叫得孟小滿心中驀地柔軟起來,之前的那些慌張被突然躥升出來的酸澀擠得幾乎不見蹤影。她忍不住張開手臂,一把將曹丕小小的身子緊緊摟在懷裡:這孩子是再也沒有爹爹了。
於是,當郭嘉從典韋口中聽說曹丕來了昌邑,因不放心孟小滿而趕到刺史府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父子情深”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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