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實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其他大多數人要麼渾渾噩噩,要麼不得不被形勢裹挾而隨波逐流,等著別人為他準備一個命運……”沉默了許久之後,親王終於開口了,“這種人過去就很少,如今更加稀有了,所以我想,今天我們差不多就能夠代表歐洲來說話了,反正其他人要麼只能聽著要麼連聽都沒機會聽。”
這話說得有些自命不凡,不過由他說出來卻出奇得具有說服力。
“我覺得我們兩個作為晚輩更應該聆聽一下您的教誨。”夏爾當然不敢同他一樣狂妄了,馬上就降低了調子,“您主宰了、至少參與決定了歐洲大多數人的命運,並且影響了整個歷史,而我……我甚至不知道幾個月後我還在不在臺上,其實我才是被命運裹挾不得不隨波逐流。”
“特雷維爾先生,您不用如此謙遜,至少您已經站到了山巔之上,可以一展心中的抱負。這比我已經強到太多了……”俾斯麥突然打斷了夏爾的話,“親王殿下已經有了足以銘記在歷史當中的功業,而您也有機會同樣複製他的成功。可是您看看我呢?現在的我哪裡有資格說什麼功業?真的,殿下的話讓我無地自容了。”
“您不用如此謙虛……”這下輪到夏爾來勸慰他了。
“這真不是謙虛,我不是一個喜歡謙虛的人。我這是在說實話,先生。”俾斯麥搖了搖頭。臉色愈發難看了,好像想到了許多很不爽的事情似的,“您看看我現在算是什麼?一個駐帝國會議代表,天天和一群傻瓜在會堂廝混,他們的語言無味、權職低微,看了就讓人忍不住倒胃口,而我卻不得不和他們混跡在一起!你們在創造歷史而我只能站在一旁看著,除了滿心的渴望之外什麼都沒有。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一展心中的抱負,我真的十分羨慕你們。”
“難道帝國會議還不足以抒發您的抱負嗎,年輕人?”梅特涅親王忽然笑了起來,“您的國王陛下要是聽到,恐怕會感到委屈了,要知道他可是力排眾議把您送到這裡的。”
“我感謝陛下,但是我必須說這完全不夠,除了讓我虛度年華之外,帝國會議這種吵吵嚷嚷的菜市場是不可能對歷史產生什麼重大影響的。”俾斯麥又搖了搖頭,“我原以為我會得到更加重要的任命。真沒想到自己卻被拋到了這裡。1848年的時候我為了保衛君主政體不惜冒生命風險同暴民們鬥爭,結果君主在安然度過危機之後居然用這樣不起眼的糖果來打發了我……如果不是這裡可以經常拜會到您的話,這個地方真的能把我這樣的可憐人給逼瘋了。殿下。”
他這話除了恭維之外,倒也有不少發自內心的感慨。如今的俾斯麥,儘管在別人看來普國駐帝國會議代表已經是難得的禮遇了,但是在他這樣的人看來無非就是個打發人的閒職而已,他想要的是進入內閣,成為大臣,甚至做首相,用一整個國家的軍力和財力,實現他的個人抱負。而現在的現實就很難讓他滿意,因此並不像後來功成名就時候那樣矜持傲慢、咄咄逼人。反而因為自己的仕途蹉跎,無法大展宏圖而滿腹牢騷。
他跟朋友跟妻子說過許多牢騷話。其中不乏批評國王和本國內閣的言辭,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愈發不得國王和內閣的喜歡,就連他引以為靠山的威廉親王,也在王妃的影響下對他心生嫌隙,對他的支援力度大大減弱,由此他也變得更加心灰意冷。
“傑出的人才都有被人嫉妒甚至打壓的時候,就連拿破崙在嶄露頭角之後都差點被一個嫉妒他的部長給掉到了殖民地去。”夏爾也笑了起來,“俾斯麥先生,雖然您現在覺得自己不得志,但是我相信這絕對只是暫時的,我覺得用不了多少年,您就可以成為普魯士所必須服從的人。”
“是嗎?”俾斯麥有些不大相信的樣子,“那我感謝您的預言了。”
“我也深信如此,年輕人。”梅特涅親王突然接過了話頭,不緊不慢地說,“普魯士是一個習慣於服從的國家,肯去自主思考的腦子太少了,而您正是這些人當中腦子最好的一個,所以歸根結底,他們還是得靠著您來執行這個國家。我看您飛黃騰達將是命中註定的事,您也沒有必要去責備命運對您太不公平,否則那就是在嘲笑全歐洲絕大多數的庸人了。”
接著,他緩緩地轉過視線,在俾斯麥和特雷維爾兩個年輕人當中逡巡。
“我原本就相信你們兩個十分傑出,在分別見了面之後更加深信如此了,所以……你們不要著急,未來就是你們的了。我是在與十年或者十五年後的歐洲對話,儘管也許我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我仍舊對此十分好奇和期待。”
夏爾和俾斯麥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