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外交事務當中,除了遠期戰略之外,不可避免地還要存在著一定的機會主義。就連夏爾也不反對讓法國先多收攏一個附庸國。
“不過有個條件。”首相突然發話了,“法國恢復它在義大利的威望,並不能以損害地中海的航行自由和海上和平作為代價,否則,作為維護和平的中堅力量,英國無法置身事外。”
“我們並沒有如此想法。”聽完了翻譯之後,夏爾再度給出了保證,“地中海航運的和平,對我們來說也至關重要。”
在此時此刻,控制了直布羅陀、馬耳他和埃及的英國,是當之無愧的地中海霸主,他們顯然也不喜歡別人撼動這種地位——而法國現在也確實沒有力量這麼做。
“義大利看來並不能夠滿足波拿巴先生的胃口啊……”眼見夏爾還是這麼不疾不徐的樣子,帕麥斯頓再度皺緊了眉頭。“請將他別的想法也說出來吧?我們這樣的私人聚會,您當然可以暢所欲言。”
“為了保障法國的財富,總統想要擴張法國的殖民地。”夏爾再將另一個條件說了出來。
“法國有自己的行動自由——除了那些已經劃歸英國或者已經被英國宣稱佔有的地方之外,它儘可以盡情擴張,只要它能夠辦到的話。”帕麥斯頓這次回答倒是很乾脆。
好生狡猾!
說得動聽,但是現在英國已經颳走那麼大地盤了,還能有多少留給別人呢?再說了,“英國宣稱佔有的地方”,無異於是要求法國擴張殖民地之前實現得到英國的溝通和諒解。
這些英國人確實硬得跟石頭一樣。夏爾在心中憤憤不平地想。
算了,這也是預想中的結果之一,至少比最壞的要好。
“另外……近東的利益,法國也需要得到切實的保障。”他按捺住了心中不滿,再度說了下去。
帕麥斯頓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難道您是指埃及?”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帕麥斯頓突然皺了皺眉頭。“恕我直言,過度的需求恐怕對任何人都好意益處。先生,您應該是對十年之前發生的某些事情具有印象的。就因為提出了某些不必要、而且不能為法國帶來任何好處的要求,可憐的梯也爾先生丟掉了他好不容易才謀奪到的職位……”
接著,他又頗為冷酷地笑了起來,“哦,我倒是忘了,他不久前還在波拿巴先生和您的政變當中丟掉了性命。考慮到他的這種不那麼令人愉快的下場,我想,作為一位新的、能代表法國的大人物,波拿巴先生要理智得多。”
如此傲慢的態度,讓夏爾心裡感覺分外不爽了,所以夏爾也決定強硬以對了。
“法蘭西才有權決定怎樣做才對自己有必要,又有什麼東西能夠給自己帶來好處,先生。”他冷淡地回答。
這種不退讓的姿勢,和富有挑戰性的眼神,讓已經步入老年的帕麥斯頓頗有些不舒服地晃了晃身體。
在1840年3月,剛剛上臺的梯也爾意氣風發,號稱要讓法國執行一條“有所作為”的激進主義路線,結果很快就引發了以英國為首的、還沒有完全忘記法國人在四十年前給歐洲投下可怕陰影的列強的反感和警惕。
在當時,奧斯曼帝國的埃及總督穆罕默德-阿里起兵造反,反對他那個垂垂老矣的帝國,謀求讓自己成為埃及的君主,梯也爾支援了穆罕默德-阿里的造反,打算從中獲取利益,謀求在埃及擴張法國的勢力。
在英國人的牽頭下,英奧俄普四大列強召開會議,決定強行逼迫法國收回對埃及的支援,在各大國聯手的壓迫下,法國終於退縮了,梯也爾也不得不引咎辭職,而穆罕默德-阿里也不得不再度對土耳其蘇丹俯首稱臣。
1839年承認比利時永久獨立、1840年被迫從埃及退出,兩場極大的外交失敗,某種意義上也是路易-菲利普的七月王朝失盡人心的一個重要原因。
“先生,這不行,絕對不行。”帕麥斯頓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嚴峻語氣回答,“任何一個英國政府都不會坐視法國人染指埃及。”
雖然現在還沒有開挖蘇伊士運河,但是埃及已經在英國的主政者當中佔有了十分重要的位置,哪怕是為了拉攏法國,英國人也是怎麼都不會肯將埃及拱手讓給法國的。
保爾-比洛特不安地縮了縮身子,這種突如其來的嚴峻到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他再度提心吊膽起來。
“不,我想您是誤解了。”成功惹毛了帕麥斯頓之後,夏爾突然又笑了起來。“我們說的近東,並不是指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