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在張氏揚起了柴棍子那時候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抱住的瞬間,她的心裡好像被塞了什麼一樣喘不過來氣。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了已經包好的藥就要出門。
米氏現在有點懵,這一天對於她的衝擊實在有點大,丁小樓半死不活,婆婆的謾罵,孩子的憤怒,以及現在丁小橋抬手就拿出了二兩碎銀子,這些都讓她覺得太不真實了。她下意識拉住了要走的丁小橋,“小橋……”
她要說的話還沒有出口,丁小橋就已經轉頭靜靜的看著她。
這是一個長相秀麗而漂亮的女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在丁小橋生活的那個年代,正是最青春美麗的時候,無憂無慮,可是,她卻已經過早的承受了不該承受的一切。
丈夫的離世、婆婆的虐待、還有那孝心大過於天的從小教育,讓這個本來應該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的女人變的憂鬱、膽小、精心膽戰以及疾病纏身。丁小橋看著米氏,她好瘦啊,面板蠟黃,眼眶摳了下去,眼角已經有了淺淺的紋路,原本梳理得整齊的頭髮因為這一天的折騰變得有些凌亂。
她拉著自己的手修長可是卻粗糙得好像是樹皮,遍佈了各種傷口,丁小橋低下頭,輕輕的撫摸著米氏的手,這個女人雖然包子,可是卻給了自己最真摯最無私的母愛,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繼續這樣包子下去了。
女子雖弱,為母則強。
她一定可以站起來!雖然這樣的路很漫長,可是丁小橋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把米氏這個超級大包子慢慢變得不是包子的。
米氏望著最小的這個女兒,家裡的四個孩子就屬丁小橋長得最好看,她完全吸取了自己和丈夫最好看的地方,特別是那雙眼睛就跟丈夫一模一樣,大大的、黑黑的,就好像是會說話一樣。而此時此刻,這雙會說話的看看的自己,黑得見不了底,她嘆了一口氣:“小橋……”
“娘要說什麼?娘是不是要問錢是從哪來的?那我告訴娘,不是偷的不是搶的,是我們掙的。如果娘要讓我不要去跟奶要錢鬧,那我只問娘一句話。”
“什麼……”米氏望著丁小橋那雙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的眼睛,心裡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娘,你沒有了爹,是不是打算也讓我們去陪爹呢?”丁小橋知道自己說這個話太重了,可是對於米氏這樣一個皮薄餡大又安分守己把自己弄得更軟和的大包子,不下猛藥是不行的。
果然,這一句話一出口,米氏像是被電打了一樣,一下子就愣住了,讓用一種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丁小橋,好一會又看向了躺在床上面如金紙的丁小樓,臉色煞白,好一會兒她拉著丁小橋的手鬆開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臉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米氏第一次這樣放開了聲音大哭,她站起了身子,轉身進了雜物間,關上了門,在裡面放聲大哭。
苗師傅看著丁小橋的模樣,心底裡隱隱的有些擔心,他終於開口道:“丁小姑娘,老夫有句話……”
“苗師傅請說。”
“如果你和你奶奶……”苗師傅微微一頓,沒有繼續說明,但是他知道丁小橋已經明白他說的意思了,於是他又接著說下去:“只怕於你和你姐姐的名聲不好……”
在這個時候敢和自己的祖母對著幹的姑娘當然會名聲不好,而對於這個時代一個女人來說,名聲簡直是比命還重要。可是,丁小橋卻不這麼想,名聲不過是別人的看法,而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當然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苗師傅,連命都沒有了,還要什麼名聲,難道一座牌坊真的能頂一世平安嗎?”丁小樓忽然開口,雲淡風輕,好像她談論的是在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苗師傅怔怔的望著這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要告訴她,女人的名聲比命都重要嗎?難道作為一個大夫,他也覺得名聲比命都重要嗎?就在苗師傅不知道要怎麼敘述自己的情緒,就在苗師傅已經完全忘記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的時候,丁小橋已經拿著藥走出了房間。
雖然丁小橋面上平靜,但是她內心的火焰幾乎要把她給燒起來了,她走到了門前,猛地拉開了房門,那原本就年久失修的房門立刻就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好像在附和著她內心的怒火。
這聲響並不怎麼算大,可是對於一直注意著這邊動靜又心裡發虛到虛張聲勢破口大罵的張氏來說卻是著實嚇了一跳。當她看見丁小橋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提溜著一包藥,淡定的朝著她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怎麼了,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聲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