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反問道:“那你起不起誓呢?”
羅克敵略一遲疑,慨然道:“成,為安楊兄之心,羅某起誓便是。”
他豎三指向天,鄭重地道:“皇天在上,神明鈞鑒,羅克敵得楊兄這封信,須待楊兄離開汴粱城方才開啟,如若違誓,婚姻難就,孤寡一生!”
楊浩展顏道:“好,這封信請羅兄收好。”
羅克敵悻悻地接過信,說道:“你我是同生共死的袍澤兄弟,又有冬兒這層關係,有什麼話不能當面前清楚?偏要做的這麼詭秘。家父一直念念不忘叔父的下落,如果他老人家能與侄女兒相認,一定老懷大慰,可是……如今我還得幫你隱瞞此事,以後父親大人知道了,定不會饒我。”
楊浩苦笑道:“兄弟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早晚你會明白的。
羅克敵搖搖頭,說道:“不管如何,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遵守誓言。信我收好,我還有事,這就得趕回去了。”
楊浩道:“怎麼行色如此匆匆,不留下來喝幾杯?”
羅克敵道:“喝不得酒,今夜我還要出巡軍營,這是我任步軍都揮使以來,第一次巡視禁軍大營,現在就得回去做些籌備。”
楊浩隨之站起道:“巡視什麼軍營,你不就是住在軍鼻之中麼?”
羅克敵道:“你不曾在禁軍中做事,不知行伍中的規矩。禁軍三司衙門,殿前司是守在汴梁城中,護衛皇城安危的,而馬軍、步軍侍衛兩司則駐紮在城外。禁軍兵馬實在龐大,並非只有東西兩大營,依次向外,還有多處軍營。如今党太尉、呼延將軍都去征討漢國了,各司的主官,只有本官一個,我雖調動不得他們的兵馬,卻負有代為巡視檢閱的責任。”
楊浩隨手拋下一串酒錢,隨著他往樓下走,羅克敵說道:“天下未定,軍伍之中紀律森嚴,每一旬,主官都要突擊巡察各處大營一次,看看軍容是否齊整、是否有人擅離職守、守將是否有飲酒、狎妓觸犯軍紀之事。我有重任在身,怎能知法犯法,今日這酒實是一滴不能沾唇,待改日有暇,你我再縱情痛飲一番。”
二人說著已到了大街上,就見一隊禁軍正向御街方向行去,中間一位主將,騎在一匹黑馬上,絡須豹眼,十分威徑。
遠遠一看,楊浩就覺得有點眼熟,仔細再一瞧,不禁失聲道:“楚大人?那不是前三司使楚大人麼?我記得楚大人因為汴京缺糧一事已然被罷官為民了,他這般威風,又被朝廷起用了麼?”
羅克敵向遠處瞟了一眼,說道:“哦,那的確是楚將軍。楚將軍本已罷官,但是朝中正在用人之際,楚將軍又是有從龍之功的老將,經晉王說和,官家回心轉意,便把他降職任用為殿前司虎捷軍都指揮使,如今負責皇城警刀,唔……算算時日一今天該楚將掣當值,接替田重進將軍的控鶴軍負責大內侍衛。”
“原來如此,老楚理財原本就是勉為其難,還是令尊擅長此道,不過老楚做事還算勤勉,重新做回了老本行,倒也算是用其所長了。“
二人說著便在橋頭分手,羅克敵揣著那封令他好奇不已的信柬徑回軍營,楊浩站在橋頭目送他遠去,回頭又看向滔滔不經的汴河水,目光隨水而行,定在“千金一笑樓”那金碧輝煌的飛桅鬥角之上。
高高聳立的樓尖,以湛藍的天幕為背景,傲然矗立在開封城中、汴河水邊。
“本來,這該就是我在汴粱城中留下的唯一印跡,後人如果提起開封風物,或許會從一些宋人的筆記札記中提到的,千金一笑樓”津津樂道於它的宏偉,至於我這個一笑樓主人,卻連提也不會提起,就如後人只知有樊樓,不知其主何人一樣。可是今日離開汴梁城,史書中卻一定會記我一筆,如果我能在西北站住腳,那則是濃重的一筆了……,
蓮吧
如雪坊,琴聲幽幽。
柳朵兒一襲白衣,翩然而坐,面前一柱安神香,香菸嫋嫋。她盤膝安坐,十指撥弄,曲聲便流水般瀉來。時值春暮,百花仍然鮮豔,朵兒琴曲中,卻有淡淡蕭殺、秋風徐來之意。
她的琴聲悠揚流暢,高遏行雲,閉目聽來,彷彿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里,天際飛鳴,似有鴻雁迴翔瞻顧,上下煩頑的美麗畫面。曲調起而又伏,綿延不斷,悠悠雅雅,靜中有動,在柳大家的十指撥弄下,更是妙到毫巔。
對面一人,方面大耳,身材魁偉。靜靜而坐,雙目微闔,手指隨著她的曲聲在几案上輕輕彈動,似為應和。
一曲撫罷,朵兒嫣然笑道:“朵兒這曲《平沙落雁》還入得千歲耳麼?”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