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戲真做?”禹王趙元看了一眼趙弘宣,拄著柺杖說道:“你太高估我軍將士們的體力了。”說著,他抬手指向楚軍營壘的一個區域性區域,說道:“你是那支魏軍由何人統率麼?”
趙弘宣眯著眼睛觀望了一陣,不甚自信地說道:“倘若我不曾看錯,應該是趙豹將軍率領的軍隊。”
“對!”禹王趙元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韶虎、龍季、羿孤、趙豹四人,韶虎強於大局,龍季善於練兵,羿孤善用奇襲,唯獨趙豹,這傢伙只有勇悍而已……但你也看到了,縱使是趙豹,他進攻楚軍的速度,也逐漸慢下來了,這是為何呢?”
“體力麼?”趙弘宣恍然大悟地說道。
“不錯,正是體力。”禹王趙元點了點頭,說道:“是故,壽陵君景舍完全不用擔心會假戲真做,因為他麾下的正軍精銳,目前幾乎還尚未投入戰場,而我軍士卒們,卻在連番與楚國糧募兵的廝殺中,消耗了太多了體力……只要時機來臨,待他下令反擊,我軍將士體力消耗巨大,如何招架得住?……不低估敵人,不高估自己,這才稱得上是知己知彼。”
趙弘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驚訝問道:“五叔,您說壽陵君景舍在等待一個時機?不知這時機是……”
話音未落,忽然有幾名魏軍斥候連走帶爬登上這座丘陵,急聲稟告道:“總帥,西北方向發現邸陽君熊商的軍隊!他正率領大軍直奔此地!”
聽聞此言,禹王趙元神色淡然,桓王趙弘宣卻露出了震撼之色,下意識地看向楚軍營壘。
只見此時,他麾下六萬北一軍已深入楚軍營壘,都快攻到了楚軍的中營了。
……倘若此時邸陽君熊商率領大軍尾襲我軍背後,這豈不是……
頃刻間,趙弘宣額頭便滲出了冷汗。
畢竟若這個時候,邸陽君熊商率領的大軍從背後進攻北一軍,而此時,壽陵君景舍亦下令楚軍正軍發動反擊,兩支軍隊前後夾擊,六萬北一軍豈有幸免之理。
等等!
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趙弘宣低聲驚呼道:“邸陽君熊商率軍襲陳留,莫非只是一個幌子?”
此時,禹王趙元已揮揮手遣散了那幾名斥候,聞言笑著說道:“不錯,那是壽陵君景舍在對我軍施壓,他藉此告訴我等:倘若你們還不來,那我就去大梁了。”
“也就是說,其實壽陵君景舍知道我軍會襲他營壘?”趙弘宣越想越感覺腦門冒汗。
要知道,片刻之前他還在為己方軍隊勢不可擋的攻勢感到沾沾自喜呢,卻不曾想,其實楚軍方面早就知道他們魏軍會來偷襲,只不過,對方的胃口很大,希望一口氣吞掉此地的魏軍,因此採取了示敵以弱、伺機圍殺的戰術而已。
看著趙弘宣一腦門熱汗、且滿臉不安的模樣,禹王趙元笑著調侃道:“弘宣,我軍即將攻至楚軍的中營,勢不可擋,何故你滿臉惶恐不安?”
趙弘宣聽得臉上羞紅,畢竟他方才確實因為北一軍的勢不可擋而沾沾自喜,還說出了壽陵君景舍就不怕假戲真做麼?這樣的話,說到底,無非就是戰場上太過於順利的戰況,讓他難免心生了能不能一鼓作氣擊敗楚軍這樣的奢望。
但事實上,無論是壽陵君景舍還是禹王趙元,對此非常清楚:並不能!
“……你要感謝對面的壽陵君景舍,他給你上了一課。”瞥了一眼趙弘宣,禹王趙元正色說道:“有時候,順風順水的戰事往往只是錯覺,彷彿你看到勝利就在眼前,但下一息,敵軍突然在你的軟肋殺出一支伏兵,讓你不得不將即將到手的勝利拱手相讓……戰場上瞬息萬變,哪怕到最後,都決不允許有絲毫鬆懈。……就如你方才,只顧著北一軍即將殺入楚軍中營,卻忽略了來自後方的威脅……”
聽著禹王趙元的教導,趙弘宣虛心接受,點頭稱是。
隨即,趙弘宣小聲問道:“五叔,看您鎮定自若,其實您早已猜到了邸陽君熊商那支去而復返的精兵……對不對?”
禹王趙元似笑非笑,似漫不經心般說道:“既然壽陵君景舍給你講述了一個戰場上的道理,那麼,五叔我就用同樣的道理,交給那位邸陽君……此刻的他,相信滿腦子都是深入楚軍營壘的北一軍吧?呵呵。”
而與此同時,在雍丘的西北上,邸陽君熊商率領著十萬大軍去而復返,趕來支援確切地說,是趕來參與對魏軍的圍剿。
儘管距離戰場還隔著一片大丘陵,但此世,邸陽君熊商已聽到了來自前方那震天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