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店小二早看慣了這種買醉澆愁的客人,更不多問,應了聲,就從酒櫃裡取出兩壺酒,舉杯便斟,斟完便飲,一杯接著一杯,不停地往嘴裡灌。小店自然沒有什麼好酒,辛辣濃烈,入喉便如火燒一般熱辣辣地疼,從喉間一直蔓延到胃中,火燒火燎的難受。然而,這種近乎自虐的感覺,卻讓玉輕塵感覺到一陣快意。
燒吧,燒吧!
最後連他也燒成灰燼,便再也不會難受!
兩壺酒轉眼間入喉,玉輕塵從不知道,自己竟有這樣好的酒量,兩壺烈酒,他居然還沒醉,居然還是清醒的,還能夠記著先前的一切事情。他一拍桌,吼道:“再拿酒來!”
見他這陣勢,小二小心翼翼地道:“客官,您是不是先付了酒錢?”
“怎麼,以為我沒錢嗎?”玉輕塵喊著,伸手就去取銀子,觸手處卻是一片空落,隱約想起,自己換了衣服,身上居然沒有帶錢。不過,帶了又如何呢?都是玉府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玉府的,離開了玉府,他還有什麼?
什麼也沒有!
店小二見他神色異樣,心中一沉,穿著這麼華貴的公子哥,身上不會連銀子都沒帶吧?這可看走眼了!早知道,就不招呼他進來了!正擔憂著,卻見玉輕塵的手‘啪’的一聲,砸在桌上,將一管碧翠如葉的玉笛推了過去,玉色通透瑩潤,一看便知是極品的青玉,價值連城。
“拿去,再換酒來,要罈子的!”
有了玉笛,店小二再無顧忌,當即便撇了好幾罈子的酒,擺在他的桌子上。
玉輕塵拍開一罈,也不用倍碗,拿起來就往嘴裡倒,文弱的手臂微微一抖,卻是全然澆在了臉上,蘊著火辣的冰冷液體,就這樣澆溼了鬢髮和衣衫,腹內如有火燒,身上卻冰若冰澆,外寒內焦,一時間只覺萬念俱灰,無力地倒在桌子上。
終究還是如此,終究還是被拋棄了……
“爺爺,我喜歡爺爺,喜歡玉府,我要一直一直住在這裡。”
“不可以的,輕塵,你身份尊貴,總有一天要回到你該回的地方,那裡才是你的家,你的歸宿,是你要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玉府,只是你路過的風景而已。還有,私底下,你應該叫我太傅,而不是爺爺。你的父親是當今皇上,你爺爺的駕崩的先皇,他們才是你應該要敬要愛的人。”
……
“爺爺爺爺,我想跟大哥二哥一起玩。”
“不可以的,輕塵,他們並不是你的兄弟,也不是跟你同一等級的人。再說,身為皇室長子,你有許多東西要學,今天我們要來學習倫典中的君臣篇,輕塵,不可以貪玩!”
……
“爺爺,我恨他。”
“不可以的,輕塵,那是你的父皇,是當今的皇上。人生在世,忠君孝父,是第一要務,你怎麼能夠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呢?你的母妃,是你父皇最寵愛的妃子,你也會是他最鍾愛的兒子,你不能恨他,不可以恨他!”
……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可以,只有一件事被允許,就是去敬去愛他那個所謂的‘父皇’,然後,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偏偏,至於這件事,玉輕塵怎麼都做不到。他恨他,恨他的自私軟弱,恨他的霸道無情,恨他害死了他的母妃,恨他讓他從出生起就徘徊在生死線上,恨他……
恨他,讓他處在這種不能恨,無法愛的境地。
可是,不行。
爺爺說,不能恨他。
爺爺說,他有他的苦衷,有他的迫不得已。
不能恨,那麼,當做他不存在,這總可以了吧?
可是,也不可以!爺爺把楚天闕當做是自己的神一樣,膜拜,維護,竭盡心力,不停地在他耳邊說他的好話,說他的苦衷,說他每日的一言一語,說他對敏妃的懷戀,說他的歉疚,一直說到他終於無法承受玉連容那哀求的眼眸,走出玉府,出仕為官,見他,接任溫州刺史……
當時,他說,他為楚天闕效力,要有條件的。
可是,結果呢?人何曾要求過什麼?不過是欺騙自己,給自己一個去做的藉口,歸根究底,還是不忍心玉連容失望,不忍心看玉連容因為他的拒絕,因為楚天闕的失利而難過。
雖然,那時候,他並不是全然為了玉連容。
還有現在,明明不想回溫州,明明想要留在京城,可是,因為玉連容希望他回去,他不是也決定繼續做他的溫州刺史嗎?